秋燥(9)
为了不让自己立马走回去,陈涧伸手扳住了门框,看着单羽:“你觉得我是那样的人么?”
“不试试怎么知道你是不是那样的人,”单羽搬着左腿调整了一下坐姿,“所以你是么?”
“……今天是。”陈涧松开了门框,走了回来,“但是有条件。”
“嗯,说。”单羽笑笑。
“别叫我卷毛,小卷毛,卷儿,小毛,阿毛……”陈涧说,“总之卷和毛别提,我不乐意听。”
“行,”单羽看着他前额垂下来的一绺头发,“那你这个……弯曲的头发,是自然弯曲还是烫的?”
陈涧沉默了一会儿:“自然卷,然后烫过。”
“双标了啊。”单羽说。
“你知道那个意思就行,别装傻,”陈涧坐到吧台上,“先说一下具体工资和工作内容……”
“下来。”单羽说。
老板谱这就摆上了。
陈涧很配合地又下来了,靠在吧台上,人毕竟现在是真·老板。
“以前钱宇给你多少工资?”单羽问。
“三千一百五。”陈涧回答。
单羽看着他没说话。
“三倍就是九千四百五,九千就行。”陈涧说。
“你看我像刘悟吗?”单羽问。
陈涧没吭声。
“我是不是说了钱宇什么东西都没拿走?”单羽说。
“两千。”陈涧叹了口气,“知道你还问。”
“就想看看你有多缺钱,”单羽说,“六千一个月,我的衣食住行,以及联系人来进行店里的修整准备工作。”
“有点儿多了吧?”陈涧盘算着。
“钱么?”单羽偏了偏头。
“活儿!”陈涧提高了声音。
“联系人来就行,没让你自己干。”单羽说。
“请个保姆光伺候你一个人都得五六千。”陈涧打算奋力为自己再争取一下。
“那你两千,我再请个保姆。”单羽回答得很干脆。
“你……”陈涧看着他,好一会儿才竖起拇指冲他晃了晃,“牛逼。”
“你缺钱么不是,”单羽说,“我也缺钱,相互体谅吧。”
缺钱你还接手这么个赔本儿买卖。
这话陈涧没说出口,怕把那六千块再次说没了。
“哪天开始上班?”陈涧问。
“现在。”单羽说,“我要出去转一圈,你跟着就行,顺便给我介绍一下这个镇子。”
“开车吗?”陈涧问,“等刘悟回来?”
“我坐着,你走着。”单羽说。
“我先提醒你啊老板,”陈涧看着单羽和他的轮椅,“游客少的时候,这儿的人特别爱看热闹,就你这样出去,他们能围观到你脸上来。”
“我脸也不是什么不能围观的玩意儿。”单羽握着轮椅的控制把手扳了一下,轮椅往大门那边开了过去。
“行吧。”陈涧跟上。
也许是今天是个晴天,又或者这会儿是上午,小镇的人明显比前一晚多了不少,路上有车,人行道上也三三两两地走着人。
“比我早上出来吃早点的时候热闹,”单羽说,“之前出来的时候店都没开门。”
“现在也有半条街没开门,不过今天周末,”陈涧说,“人会多点儿,短途度假的,今天来明天走的那种。”
“一般都住哪儿呢?”单羽问。
“现在天还不冷,很多是带着帐篷露营来的。”陈涧委婉地回答。
“不怕鬼么?”单羽回头看了一眼通往枕溪的那条路。
“露营地离这儿三公里呢,”陈涧说,“鬼一般不乐意走那么远,鬼没有车,也没有电动轮椅。”
单羽笑着叹了口气。
“枕溪离雪场方向近一些,”陈涧感觉也不能太泼冷水,起码得让老板坚持赔本儿干够俩月的,于是又安慰了一下,“以后雪场要能开了,住的人就多了。”
“那人家为什么不直接住雪场的酒店。”单羽说。
“……你也知道啊?”陈涧实在没忍住。
单羽笑了起来。
“轮椅老板!”旁边传来一声招呼,“吃早点了没?”
单羽转头顺着声音看过去,一个胖胖的大姐乐呵呵地站在自家店门口嗑着瓜子,上方的门头上写着“小胖面馆”。
“瞎喊什么?”陈涧说。
“面馆还有羊肉粉啊?”单羽随口说了一句。
“有!”胖大姐一听这话立马把手里的瓜子往围裙兜里一放。
“我……”单羽话还没说完,胖大姐已经大步走过来了,一把抄过轮椅后头的把手就往台阶上拽。
轮椅往前一倾,差点儿把单羽扇出去。
“电动的!”陈涧边说边赶紧想把她手拉开,他感觉自己最近是缺少实战,昨天捉贼现场没单羽快,今天拉客现场甚至没有胡大姐手快了。
“我给拉上来不是能省点儿电么,”胡大姐没撒手,两把就把轮椅拉上了台阶,顺手还拽着单羽的衣领往后拉了拉,防止他被颠出去,“鬼屋那儿电都断了,轮椅也充不了电吧。”
“鬼屋?”单羽看了陈涧一眼。
“可不鬼屋么,我老公前两天经过那儿还听到里头有女人唱歌呢,吓死个人,”胡大姐把他安顿在门边的小桌前,“我家羊肉粉份量挺大的,你吃小份的就行。”
“……行,”单羽说,“给他也……”
“他早上吃过了。”胡大姐很利索地把一个水壶和一个杯子放到了桌上,然后转身去了厨房。
“我真……我早上也吃过了啊……”单羽看到她的身影消失之后才撑着轮椅往后挪了挪,调整了一下自己的姿势,“要不我一会儿还是拄个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