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所有人都炸了，“我要去翻资源”“在第几集”之类的话此起彼伏。

“他那个时候还用中文名，叫顾家宝，也是个群众演员，演远叔救出来的一名少年。”梅姨慢慢说着，“你们可以去看看幕后花絮和第六集 ，他看远叔的眼神绝对不是讨厌的那种……”她停了停，跟着又慢慢地打出一句让柳恒澈脑门青筋直跳的话来，“我觉得他从那个时候起就喜欢远叔。”

“周老师，这场戏就拜托你了。”方循对周远志点点头，坐到监视器后头去。这是一个比较奇怪的年轻导演，个人风格变化多端，在现场也不会过多干涉演员，而是任演员自由发挥，自由到有的时候连周远志都会替他捏把汗，可他却总能在适当的时候做出适当的指示，将每个角色的力量拧到一起，形成一股强悍的钢索。

Prince站在不远的地方，面色阴沉。

周远志不知道自己昨晚对他说的那些话到底会对他的表演产生什么影响，但是不说又是不行的。这是他和Prince的最后一场对手戏，也是极度考验Prince的一场戏，傅川到这里被杀害，是秦舒俊替这个曾经的好友收了尸。在这过程中，Prince有大段没有对白完全靠动作和表情来表现内心的独角戏，秦舒俊对傅川的一切感情都会在这里被彻底放大，只要感情稍有不对，就无法顺利完成。

场记打了板，被化了满身伤痕血污特效妆的周远志被用威压吊了起来，整个场中都安静了下来。秦舒俊进来了，周远志听到脚步声，但他这时候已经“死”了，不能作任何反应。他听到脚步声突然停顿，接着听到秦舒俊忽然变粗了的呼吸和他哽在喉头里一声不自然的咽音。周远志心里觉得很惊讶，Prince表现得似乎比他想象中的还要好，光是那一声咽音就是个很漂亮的设计，这跟之前他对自己饰演的傅川那种带着距离的兄弟之情完全是两回事。

看来Prince放下心结，开窍了。

威亚开始慢慢下放，周远志感到自己的身体随之一点点移向地面，这是秦舒俊在放下傅川的尸体。按照周远志的想法，接下来应该是秦舒俊抱住傅川的尸首，将他放到地上，然后就是秦舒俊的solo秀时段了，但是周远志猜错了。

他被这样一直一直地放，直到放到了地面上，甚至软倒在地上，Prince都没有出现。他听到周围一片静默，没有人吭气，所以也不知道Prince在做什么。他只能在一片黑暗中，继续尽心尽力地扮演着死者，等候Prince下一步的动作。

他这么一直等待着，一直等待着，一直等待着，没有等来Prince，却等到了方循久久后的一声：“好！”现场还是很静默，周远志疑惑，方循刚才那声不是代表收工了吗？怎么大家都没动静？他不知道外界到底怎么样了，只得又等了一会儿，直到实在等不下去了才慢慢睁开眼睛，然后他就愣住了。红头发的青年此刻正跪坐在他面前，整个人像被抽去了脊梁骨一般地瘫软着，他泪流满面，下唇上被咬得满是血印子，嘴巴微微张开着，双唇颤抖，他拼命努力地想要发出声音，却无论怎样连一声哽咽都发不出来。

周远志看到青年的眼神，绝望、自责、痛恨、悲伤，还有茫然……秦舒俊根本无法接受傅川的死，所以他甚至都不敢用手去触碰那具已经冰冷的尸体，他被击垮得那样彻底，彻底到在看到那具尸体的时候，已经连哭泣的声音都痛得发不出来。

方循大步走过来，伸手按到Prince的肩膀上，淡淡道：“结束了，Prince。”

凝固的气氛终于被打破，周远志这才也反应过来，他想跟Prince说句话，但是他的手腕还被绳子绑了连在吊顶上，工作人员赶紧过来帮他解开绳索，就这么一耽搁，Prince已经在助理的帮助下披了衣服立起身来，转身离开。

“Prince！”周远志喊了一声，对方脚步顿了一顿，“你演得很棒！”他说。对方却头也不回，快步地走开了。

周远志整理完行李，坐到床边拨了柳恒澈的电话，跟半个小时前、一个小时前、一个半小时前一样，依然是关机的状态，也不知道他在忙什么。

周远志叹了口气，这家伙还没生完气吗，明明应该是他比较气才对啊。正想着，门铃却响了起来，他放下手机去开门，门外竟然站着Prince。青年已经整理过仪容，但漂亮的眼睛和破了皮的嘴唇依旧肿着，显示着刚才那出戏里，他有多么投入！

“我能进来吗？”他问，声音还有些沙哑。

周远志赶紧让开身来：“请进。”

“你要走了吗？”青年打量着屋里的样子问，语气有点奇怪。

“嗯，我的戏份完成了，所以明早飞回去。”周远志说，“你坐，我给你倒杯水。”

“你和……你和柳恒澈分手了吗？”青年像是下定了决心一般，忽而郑重问道。

周远志愣了一下，回过头去看坐在他的床沿，盯着他看的青年：“我……”他一下子都不知道该怎么回答那个问题，只得避重就轻，“你找我有事吗？”

“我们以前见过的。”青年却自顾自地说，“十年前，《风雷行动》里，你演一个警察，我演被拐卖的少年。”

回忆在脑海里闪电般地苏醒，周远志恍然大悟：“是你啊！”他依稀记得那个孤僻的、骄傲的少年，那清俊的轮廓在这漫漫的岁月里产生了变化，以至于他一下子没能认出来。

“你那时帮过我。”当时急性阑尾炎发作却还要死撑的少年，是被周远志发现了不对劲，硬是将他送进了医院，还照看了他一阵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