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不乖(86)
左边墙上砌着条贴花砖的长水池,上面是呈90度直角的老式水龙头。
右边墙上挂着锄头和镐,还有一只被钉子勾在墙上的疑似某种动物的尸体,黑硬干瘪。
大门正对面憋憋屈屈地挤着两间平房,红砖垒的,每间房都门窗紧闭。
他走到水池前,看到水池干了长着青苔,水龙头上有一层砖红色的铁锈。
试着拧了一下,能拧动,但没水出来。
枫岛夏天全岛二十四小时供水,拧不出水来只有一种可能,这户的水被供水局停了。
为什么会停?
一是人搬走了。
二是,默认他们不会再用水了。
裴溪洄眉心拧起个疙瘩,一种难以言明的预感涌上心头。
他抬头去找水表箱,是一个邮筒颜色的铁盒子,就挂在水池上方的墙壁上。
他小时候和哥哥住在老街,家里也有这样的水池和水表,水表箱上会印着每户人家的水箱号。
但靳家这个时间太久箱子表面已经锈迹斑斑,一个数字都看不出来。
他无奈作罢,转身去看吊在墙上的动物尸体,应该是流浪的猫或者狗,身体被风干成了一长条,脖子却和上吊似的向上挺着,像是翻墙时被钉子给勾住的。
他不免想起自己在茶社养的那一群大馋猫,叹了口气,从口袋里找出张纸巾盖在小动物的眼睛上,这才走到两间平房前,推开更大的那间房门。
刚一进去,一层飞扬的尘土扑面而来。
不知道什么东西烂掉了,整个屋子都弥漫着一股腐烂的臭味。
屋里陈设简陋,一张床,一个衣柜,一套桌椅,桌子上还摆着部按键手机。
他捂着鼻子走过去,拉开桌下的抽屉,里面放着个没拆的快递箱。
纸箱边缘已经受潮,但白色标签上的字依稀可辨,收件人是靳炎,物流信息显示这件快递到货时间是三年前的七月十六号。
裴溪洄瞳孔骤缩,那是他出车祸的日子。
他连忙把快递拆开,里面是只电动剃须刀,拍照搜图找到价格,要五百多块。
五百块的剃须刀,对靳炎来说不便宜,如果他们真搬家走了,不可能不带上。
“不是搬走,那就只可能是……”
裴溪洄喃喃自语,微弱的声音在这间充斥着腐臭味道的昏暗小屋里,阴森而诡异。
想到那股腐臭味,他背上汗毛登时竖起。
一股被人在后面窥视的错觉,顺着尾椎爬上后背。
他转过身去,锁定大衣柜。
高度放下一个人绰绰有余。
他从院里找来把铁锹,拎着锹一步步走到柜前,深吸一口气后猛地拉开门!
预想中衣柜里站着个人或者躺着个尸体的景象都没出现,但里面的东西却让他倒吸一口凉气。
衣柜里挂着的全是衬衫。
——靳寒的衬衫。
三年前他找设计师专门做给他哥的一个季度的新衬衫,因为采用了幼稚的海洋主题,天蓝色的衬衫画着一堆贝壳和海豚,被哥哥好一阵嫌弃,所以他才会记那么清晰。
可靳炎的衣柜里为什么会有他哥的衬衫?
他本来就和靳寒长着张一模一样的脸,再穿上他的衣服,站到自己面前,到时候……
种种无端的猜测,让裴溪洄不寒而栗。
三年前的七月十六到底发生了什么?
消失的靳家人去了哪里?
靳炎为什么要穿他哥的衣服?
和他出的那场车祸有什么关系?
为什么车祸后他会失去一段记忆?
是人为还是巧合?
他真的,出车祸了吗?
“铛——铛——”
窗外,圣格兰教堂下午四点的钟声响起,激起一群盘旋在海湾上空的白鸽。
要起风了。
裴溪洄没去另一间靳炎父母的房间检查,因为他隔着窗户,看到屋里的木头房梁上,有两圈很明显的被绳子勒过的痕迹。
心中已经有了猜测,没必要再进去给自己找晦气。
他失魂落魄地走出靳家大门,看到远处巷口处种着一颗长久无人打理而疯长的桐花树。
桐花枝芽间隙中洒下几丝淡金色的阳光,拂过他一侧眉梢和嘴角。
一阵风刮起,桐花碎瓣如白雪飘落。
在无数道斜漏下来的淡金色阳光中,花瓣纷纷扬扬落满他的发顶和肩。
而他莫名感觉这些花瓣变成了一把银钉,将他钉在地上,细风如同丝线,缠满他周身。
-
他带走了靳炎的手机、衬衫和小动物的尸体。
衬衫打包扔掉,手机送去维修,小动物让它入土为安。
已经走出巷子很远了,他还是折返回来,敲响了靳家隔壁邻居的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