逐食飞鸟(99)
作者:失之桑榆捏
他求他,“可不可以不要再说这件事情了,迟潜。”
“……”
迟潜在黑暗中看着他。
怎么就,变成这样了呢?
陈槐安总是在求他。
迟潜眼里酸楚,忍不住闭上眼睛,他心想,到底是谁求谁呢。
陈槐安说着又急切道:“打你一巴掌,是我贱,你现在打回来好不好。”
他于是又拽着他的手直往他脸上呼。
陈槐安脸上有零星的胡茬,扎得他手疼了一下,让他又想起耳机那些反复的静音。
再睁眼的时候,楼道里的光突兀的闪了几下,借着那几束光,迟潜看清了陈槐安脸上的痛苦,如此清晰。
“这不是你的错……”他缓和着道。
迟潜开口,直视着他,斩钉截铁:“这本来就不是我的错。”
“陈槐安。”
“接受不了的是你,不是我,我早就不当回事了。”
陈槐安听的心痛,他握他的手腕,像用力在抓一棵稻草,牵着他过去翘首以盼的梦。
“别说了……”
“不要再说了。”
迟潜偏过头,手指甲已经把大拇指抠破了层皮。
他以为自己就这么想说这些吗。
天知道,他已经够痛了。
“陈槐安,你刚刚是不是想吻我?”
“……”
陈槐安是个胆小鬼,他不敢说有,只能咬着舌尖抖着嗓子说“没有”。
迟潜不知道相信没有,他轻道:“是么。”
“我还以为你今天会想和我做*。”
是很轻的一句话,然而“做爱”这两个字一开口,陈槐安脑袋里的弦就快要断了。
他满眼通红的看着迟潜,神色不可置信,他张了张嘴,声音因为喉咙发紧而有些气喘:“你说什么?”
迟潜神色淡漠,说出的话却化作一把利刃,次次往人心里捅。
“你难道不想吗?”
“……”
陈槐安一直低着头,好半天,似乎是不想再看到他,他才又偏过头冷笑:“迟潜,好的很,你真是好的很。”
“你说的对,从那天在画室里看到你的*体开始,我**脑子里就只有一件事,那就是我想上你。”
“我陈槐安**就这么贱,因为我妈贱,所以我也贱,你**就是跟一个贱人在床上躺了一个月。”
“行了吗?”
“满意了吗?”
“……”
悬着的弦彻底断了。
陈槐安垂下的手抖的厉害,但他说完这些话是坦然而又解脱的。
他憋了很多年了。
能借着火气说出去,其实也是种幸运。
陈槐安面对迟潜,一直都是自卑的,这种自卑就像一个被挖空的人,要每时每刻将腐烂的尸肉裹在完好的皮囊之下,生怕露出一丝恶臭。
他并不至于到恶贯满盈的地步,但人是怕比对的,迟潜,他太干净了,这种干净让他自惭形愧。
即使现在他刚放完狠话,陈槐安也还是想要用余光看看迟潜会不会有一丁儿点动容。
然而没有。
迟潜的神色是一如既往的平静。
陈槐安眼底的痛色一闪而过,他点点头,哑着嗓子留下一句丝毫没有一丁点儿可信度的“我还有事”就匆匆忙忙走下了楼梯。
走的时候,眼尾带着潮气。
迟潜就这么被丢在了黑暗的楼梯间,他在心里劝自己,他已经习惯了,因此也不会觉得太难过。
他蹲在地上慢慢摸索自己被陈槐安摔出来的耳机,小心翼翼的擦了擦灰,才又戴在了耳朵里,呲呲的声音扎得耳朵生疼。
看来是彻底坏了。
迟潜终于迟来的感到有些难过。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陈槐安和迟潜都是同一种人。
他们的确聪明,但都自以为是,这一场落雨的对话里,只要他们肯细细咀嚼对方的话里的都是些什么意思,就会知道自己那些判断全都是错的。
遗憾的是,他们都没有。
逐食飞鸟,本身是一件纯粹又简单的事情,但如果你期盼那只飞鸟偶尔能够回头看看你,用它的翅膀抚慰你的伤痛,那就注定会是一场漫长的无期徒刑。
艰难的回到卧室,他一个人静静地坐在床沿边发呆,左手不受控制的震颤,是他的躯体化发作了而已。
迟潜不怎么管这些。
正对着的窗户黑漆漆的,清晰的倒映着他自己。
刚刚落的雨还黏在那上面,现在看上去就像是他掉下来的眼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