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真有恨(46)

作者:画彩仙灵


许远坐在小板凳上,面前一小堆乱七八糟的电线,红的黑的绿的都有。许远左手抻着一根电线,右手拿着一把钳子,钳子刀口在电线上轻轻划一圈,然后用钳嘴把割开的胶皮剥下来,露出里面导电的铜线。

他说:“看见了吗,捡来的电线,剥掉胶皮,铜很值钱。”

“哦。”郁风注意到他旁边已经有了两卷卷得整整齐齐的铜线,一卷粗、一卷细、一卷红、一卷黄。

还有一把多余的钳子,郁风看得手痒,干脆坐下来试着剥。

试了一次,奈何这些捡来的电线都很细软,使钳的力度把握不好,直接就把电线钳断了。许远教他找手感,就是那种刚好剪断胶皮,刀口触碰到铜丝便立即收力的感觉。

郁风学东西很快,一会儿就学会了,不过他觉得这也太耗时间,“这胶皮能烧掉,为什么不直接烧?”

“太臭了。而且烧出来的铜哪有这么光亮?”许远说着举起铜丝看,觉得很漂亮很满意。

铜,铜钱的铜,铜就是钱。

郁风钳了一会儿,忍不住开始频频抠脚,许远随口问他是不是有脚气,郁风一巴掌拍在他肩上,许远莫名其妙瞪着眼歪了一下。

“冻疮发痒,日,痒死了。”

“我家没火盆。”许远说,看着郁风百爪挠心的样子,他站起来进了屋。

出来的时候他拿着一只大玻璃瓶,大肚子细瓶口,瓶口塞着橡胶塞,瓶身上贴着一张磨损的标签,看着像“生理盐水”。

“他们在红十字会那里捡的药水瓶,打点滴那种。”

说着许远走到灶台点火烧水。

前阵子陈春芬捡废品捡到两块上好的透明塑料布,又完好又厚实,他们都说难得,所以棒棒许把它洗干净、适当裁剪,又用透明胶拼接起来,挂到了灶台的棚子四周围,能给做饭这块地方挡挡风。

郁风坐在木板凳上一边钳电线,一边歪着头看许远烧水。水开后,许远用铝水瓢舀着滚烫的开水往硬币大小的瓶口里灌。烧开水的是口大锅,浓白的水汽从大锅往外溢漫,很快整个塑料布内变成一片奶白色,郁风从外面几乎只能看见许远一点影子。

许远往玻璃瓶里倒水的时候,白雾也顷刻间包裹了整个瓶子和瓶口。郁风真不知在这种“盲目”的状态下,他是怎么往那细小的瓶口里灌开水的。

“你看得见?”郁风忍不住问。

“看不见,手别抖,听声音。”许远在里面扬着声音答。

装好开水后,他拿了条裤子把滚烫的玻璃瓶子包起来,递给郁风:“你踩着这个。”

郁风把水瓶放在拖鞋上,双脚踩上去,还没来得及说什么,许远问:“你真没脚气?这是我秋裤。”

“……有,你等着烂屁股吧。”

两人继续钳电线。

过了一会儿许远问:“你说,脚气会传染给屁股吗?”

郁风翻了个白眼:“传染给屁股了还能叫脚气吗?”

闻言许远突然哈哈大笑起来,郁风无语地看着他,不知道他发什么神经病。许远大笑完以后,嗤嗤地说:“我知道了,应该叫‘屁股气’,屁股气就是——屁!”

郁风:……好神经。

但是有点好笑,他也笑起来,笑着笑着问:“那我考你,肛门发炎——打一歇后语。你说。”

许远抠抠下巴,想了一会儿,没想出来,只好硬说:“发炎……发炎,yan,屁眼?”

郁风:“……不对。你真的很恶心。”

“那你说。”

“肛门发炎(言)——屁话。”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接下来一段时间,郁风经常到瓦房去,除了钳铁丝打发时间,郁风还发现棒棒许经常收一些旧书回来,有小说有散文有百科,他在里面挑挑拣拣地看。

正月十五那几天比较暖和,天天都是大太阳,郁风的冻疮好像冰块儿遇见太阳,开始变软、溃烂、流脓,奇痒无比,郁风实在是忍不住时时刻刻去抠手抠脚,许远看他像个猴一样,竟然也跟着觉得身上开始发痒。

“喂,我说你还是多抱两个暖水瓶吧,我感觉你再抠快把骨头抠出来了。”郁风手上的冻疮烂开以后,看着实在是有些血肉模糊。

许远给郁风又灌了两个暖水瓶,一共四个,双手双脚,特别像那个哮天犬踩风火轮。郁风说:“别没文化了,踩风火轮的是哪吒。”

许远又神经质地笑起来,“可是你踩了四个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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