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茧(8)
作者:浮舟里
齐南这个名字她肯定没听过,但不会不知道卓精这两个字。她死死抓住名片,塞进外套内袋里。
“哟,齐律师,这是怎么个情况?”
交警来得比医生快。托我老师的福,在林城公检法系统有五年以上工龄的人中,没有不认识我的。
“现场我可保护着,您看看。”我朝来人一笑,掏出准备好的烟递过去,再顺手点上火。“车内装有行车记录仪,随时可以调。”
在老交警拿着相机狂拍一顿,飞快地做现场勘察记录时,救护车到了,冲下来四个人,对大妈进行简单检查之后就把人弄上了担架。
我把车开到路边停着,打算随救护车一起去医院,老交警倒是看得很开,挥挥手让我放心去,临了还不忘补一句“有空一起吃饭”这样的客套话。
先垫了检查和治疗的费用,医生说没有什么大问题,骨头没断,就是裂了缝,我一颗心才放回肚子里。这样的轻微伤一般都是赔偿罚款了事,保险公司顶上就好了。
折腾了一天,我才回到自己家里。完全没有吃饭的心情,路上给狗买了斤肉,白水煮了喂它,我自己和衣倒在床上便睡了。
日子波澜不惊地过着,保险公司的赔偿迟迟办不出来,大妈还跟医院躺着。生活如屋内随阳光起舞的灰尘般杂乱无章,我猛然想起那日在江屿调教室内见到的一地星光。
身后的伤已不太疼了,青紫的边缘泛出黄色,有经验的人都知道,这是快要好了的征兆。时间是治愈一切的良药,我再想起江屿时,心中滋味百般。
我是个弯的。
直到上大学才知道。我把这个秘密藏在内心坚不可摧的堡垒深处,偶尔在校园小树林中撞到一两对抱在一起的男生,我还会面红耳赤好久。
那时的我根本没有想过出柜。作为家里的独生子,于我而言,最好的道路就是跟女生谈恋爱,工作,结婚,生孩子。
后来一场变故,我的人生脱轨失控,呼啸着冲向未知混乱的远方。
江屿是什么,不同的人有不同的说法。有人说他是江氏集团最合适的继承人,说他是商战里百战不殆的精英,说他是无数名媛丽姝的追求对象。
也有人说他是调教时无法控制的sub,说他是日常中恣意妄为的放纵者,说他是相处时行为乖张的公子哥。
他到底是什么呢?
我正沉浸在“他是谁”这个重大的哲学问题里,就被大黄震耳欲聋的叫声打断。我无可奈何地打开门,艾秋拎着一袋子东西可怜巴巴地缩在院门口望我。
我把狗抱出来拴到了院角,才敢护着艾秋进屋——谁能想到这身高接近一米九的家伙竟然怕狗!
屋子门一关他胆子就大了,从塑料袋里掏出周黑鸭的一大袋子卤味,再顺出三瓶啤酒,把我的桌子占得满满当当,有条不紊地指挥我拿碗摆筷子。
“大爷上门呢你这是?”我敲敲啤酒瓶,“不怕我跟砚哥告状?”
程砚,艾秋的dom,我至今没有摸清楚身份的神秘男人。
“你不是这种人!”艾秋挤眉弄眼道,“我这可给你带好消息来了。”
“说。”送上门来的鸭脖不啃白不啃,我哪有功夫理他。
“十一黄金周,俱乐部联谊演出,我给你争取了表演的机会,绳艺环节你一个人上哦。”他晃晃手里的毛豆,“怎么谢我?”
“够兄弟!送你一次绳缚,随叫随到!”
“切。”
我们举杯,不,举瓶碰了一个,一口黄汤下肚,我才皱起眉头,“江屿去不去?”
艾秋啧了一声,“我哪知道,反正位置是留了的,你不会为了他推掉这个机会吧?好多小调教师求着我我都没搭理他们呢!”
“不至于。”我再撕一只鸭脖。
“这是什么?”
我家一室一厅的布局,小得一眼就能看个对穿,艾秋油津津的手捉住我床上一张单子,“交通事故责任认定书?你撞人啦?”
我瞪他一眼,白纸黑字的还要我说么?
“哈哈哈哈齐大律师撞人了。”他笑得快从板凳上摔下去了,“就你那个开法还能撞人,我真的想不到哈哈哈……嗝!”
“喂,砚哥,艾秋在我这儿呢……”
“你干嘛!”艾秋张牙舞爪地扑过来抢我手机,还不忘辩白,“主子我和明明真没干什么……”
目的达成,我两手一摊,亮起的手机桌面明明白白地嘲笑着绿眼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