粉色小马俱乐部(71)
作者:祝你好运
“有什么事,你都可以和我说,明白吗?”付初谦转着方向盘。
“又来了,”Kelsey哀叹, “你是不是这周回家又要对Kerwin说一模一样的话?”
“我每次这么说,”付初谦耸耸肩膀,“你们俩也不当回事,上次去阿拉斯加,你们俩吵到把我忘在了北极圈内。”
Kelsey别过头,装听不见。
每次出差,付初谦都会很紧张。
因为三年前付文钰心脏骤停的那次,付初谦就正在别的城市。付文钰又不愿意请护工,她觉得自己有手有脚,只是喘气累,不喜欢陌生人进家门,付初谦拗不过她,后来冒大雨赶到医院时害怕得止不住眼泪。
太痛苦的记忆很难消失,反而牵带出一些心理阴影,一连两个周末他都呆在家,哪怕付文婕也几乎寸步不离母亲,他还是坚持呆在气氛不算太好的别墅里。
只是这次刚在家吃完晚饭,他就发烧了。
感冒来势汹汹,他吃完药后昏昏沉沉睡了一晚,迷糊中感觉到有人在反复给他换毛巾,到后半夜,温度终于下去才睡得深了些。
早上睁眼后刚坐起来,付文钰就端着粥坐在他床边。
“我上次才打电话叫你多穿点!”付文钰今年五十四岁,生气的时候还像以前开公司管下属那样严肃,但也只是一会,没一会说话又春风和煦的。
“最近太忙,”付初谦咳嗽了几声,“你昨晚有没有睡觉,给我换毛巾换了多久啊?”
“你烧退得快啦,”付文钰含糊不清回答,把粥递给付初谦,“放了白糖。”
每次生病都要喝白糖粥,付初谦觉得很亲切,坐起来一些,边喝边和付文钰闲聊。
“你要回来应该早点说的呀,我好让文婕出去,她每次对你板着脸,让人心情不好,”付文钰手插在针织外套兜里,碎碎念着,“讲她好多次了,小时候就不听我话,现在三十六岁还和十六岁一样。”
话说完,她又很紧张地直起腰,问得不流畅:“你有没有怪过妈妈?”
“怪什么?”付初谦觉得好笑,“怪你在我和小姨中间和泥巴?”
“你这样说,就是怪妈妈了,”付文钰很受伤,她眉毛也垂下来,“我是不好。”
“小时候她冲进我房间的那次,”付初谦把粥放在床头柜,去握付文钰的手,“你把她叫出去,是不是和她说,要断绝关系?”
“你…小时候怎么懂那么多?”
“我随便想想就想到了,”付初谦呵呵笑起来,“小姨那样的性格怎么可能闹一次就没下文了,后来虽然她对我也很冷淡,但从来没有直接甩脸色。”
付文钰的眼睛马上红起来,她抹了抹脸,手足无措得像小孩。
“我后来还是心软,”她像后悔,又像道歉,“心想要是她以后不再那样的话,我就原谅她。她对你不好,我还是又给了她一次机会。”
“小姨是你带大的,我也是你带大的,手心手背都是肉,怎么放弃都难受,”付初谦拍拍她的手背,“我从来没怪过你,她凶我我也不害怕,因为我知道你肯定要进来护着我,也不会送走我。”
付文钰听了,竟然哭起来,眼泪全滴在被子上,染出一片片深色痕迹,仿佛池塘表面的涟漪。
“妈妈觉得,”她抽泣着,“你谈个恋爱好不好?你如果遇见喜欢的女孩,就早一点和她结婚,可不可以?”
“我才二十七,”付初谦帮她擦眼泪,“还很早呢。”
“我怕我走了以后,你没人陪。”
付文钰露出害怕的神色,眼角的细纹全都皱在一起,脸上的泪水好像是从那颗破旧但顽强的心脏里涨起来的。他很少见到这样的母亲,恐慌被疾病带走生命的母亲。
“也不知道还能活多久,前几天文婕带我去复查,听说一个跟我一起换瓣的病友最近并发症去世了,”她鼻音愈发浓重,哭得眼泪不停往下掉,“你和文婕关系不好,也没有外公外婆,以后你一个人觉得好孤单的时候,怎么办呢?”
这个问题付初谦回答不出来,他脑袋很重地设想了一下,觉得鼻子发酸,就找了很多理由让付文钰不要多想。
“每次医生复查都说情况很好,你不要自己吓自己,”他语序混乱,“我也有很多朋友,不会发生那种事。”
他揽着付文钰,像在和十岁的自己对话。
像一棵大树那样为母亲遮风挡雨,是他小时候的对自己的期望,因为其他的事他都做不到。付初谦不能让那个男人下一秒就消失在这栋房子里,也不能改变自己的染色体中的基因片段,无能为力的时刻很多,就会只要求自己做得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