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林洬的头低着，他的目光落在桌面上，仿佛是在回避着男士锐利的视线又或是不想看到对面这人。

咖啡厅内的气氛因为他们的沉默而变得有些压抑，只有偶尔传来的服务员轻快的脚步声和远处咖啡机作业的嗡嗡声。

“今天回来开会，三个小时以后就要飞回去，一起吃顿午饭？”男人的声音冷淡僵硬。

“不了，还要赶回学校报道。”顾林洬也同样淡淡地说。

“这次能正常发挥吗？”男人问。

“应该可以。”

“嗯，那就好。”男人坐起来，从身边的公文包里拿出几份材料递给顾林洬：“这是我给你看的几所学校。集训结束之后可以着手准备申请了。”

“抱歉。我暂时没有出国的打算。”顾林洬说。

“之前不是你跟我说的，想去读青大？这些学校虽然比不上青大，但是也全世界数一数二的名校，既然都是出国，这些学校怎么也算是一条退路。”

“我现在更想留在国内。”顾林洬说。

男人眼睛微眯：“怎么突然又改主意了？”

“不突然，也不是改主意。”顾林洬淡漠抬眸：“我从来只选当下最优选。”

男人嗤笑一声：“最优选？能给我解释一下为什么吗？”

顾林洬垂下眼眸，手指在咖啡杯的边缘上轻轻滑动。

压抑的沉默持续几秒，男人意味不明地笑了声，像是在自嘲：“算了，你也没把我当父亲，我也管不了你。”

眼前这个男人就是顾林洬的父亲，南省省长顾圳。

顾林洬抬头：“我没有多远大的志向，只想好好活着，你不必对我有太多不切实际的幻想。”

“行吧。”顾圳将文件朝顾林洬推了推：“这些学校你还是先看着，什么时候又改变主意了，可以联系我。”

“嗯。”

顾圳靠回椅背，有些疲惫地捏了捏眉心，长叹了一声说：“老了，也就才开了一早上的会，精神就快受不住了。”

“这里是酒店，累的话你可以开个房间休息一会儿。顾家恒园离这里也不远。”顾林洬站起身：“你……保重身体，我先走了。”

“平平。”顾圳出声叫住他。

“还有事吗？”

顾圳抬头，没说话，只是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顾林洬，眼神苍老怅然。父子俩就这样沉默地僵持了许久，是顾圳叹了声说：“等放假，我派人接你去南省。”

“做什么？”

“今年在南省过年。”顾圳说。

“往年我都是一个人过年的。我出现了，他们会不高兴的吧？”

“有必要。今年顾家祭祖，本家旁系都会回去。旁系里顾老家主看得上的也就只有你了……”

顾林洬抿了抿唇，压下眼底的自嘲，释然道：“原来如此……明白了……”

顾林洬眉目低垂，长舒了一口气说：“我可以选择不去吗？”

顾圳没说话，只低头喝了口水。

“我知道了。”顾林洬看着他，眉目更加冷漠，他不再看顾圳一眼，推着行李箱转身离开。

他走出酒店旋转门后，顾圳才缓缓抬眸，隔着模模糊糊的玻璃外墙，看着这个渐行渐远的背影，目之所及的天地是一片辽阔的灰色，整个世界看起来黯淡又沉寂。

……

顾林洬低头在灰蒙蒙的街道上前行，树木失去了生机，枝条上残留的凋落叶片被冰霜覆盖，微风吹过，树枝发出微弱的颤抖声。

“呜呜呜~”

很具象化地风声在他身后飘过，他皱了皱眉，突然袭击回头看过去，但是身后只有空旷的广场，还有几只啄食的花麻雀。

虽然疑惑，但是他还是转过身继续往前走。

“呜呜呜~”

又是这具象化的风声，像是港城老电影里白面阿飘出现之前的配乐。

他停下脚步，观察了一下四周，正看到往来错身的行人路过他的时候，朝他的方向笑了笑。

眼眸微垂，明白什么的他，再次突然扭头，不过这次手却往身后一抓，抓住了一只闪躲到他身后的狐狸精。

他转身，看向裹得严严实实只露半张脸的慕辞：“幼不幼稚？”

“不幼稚啊~”慕辞躲在围巾后闷笑着：“我就想看看你得神游多久。”

顾林洬默默看了他一会儿，捏了捏他的脖颈：“什么时候来的？”

“你和那个大叔去咖啡厅之前。我兴冲冲跟你招手，你居然看都不看，转身就跟那老男人走了。”慕辞夸张地捂着心脏：“我特意请了假，还推了下午的钢琴课，就是为了来接你，你知道刚才我有多受伤吗？呜呜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