善男信童(27)
况争朝门口走来,是个功成身退的架势,擦肩而过时撩起埋头在沈宝寅怀内的米荷的一缕头发,指尖缠绕几圈,又缓缓松开,任由黑色长发从手心滑落,一个品花的姿势。
“看好你的马子,下次我未必有这么及时。”
这是个蔑称。米荷刚下海就被沈宝寅捞上岸,没人敢当着她面侮辱她。
但米荷也只敢在心内生气,一点也不敢表现出来。
她感受到况争的动作,下意识抬起头,和况争阴恻恻眼神对视一眼,被这个面相狠毒的黑社会头子吓得眼圈马上泛红,半个小时前,这个人就是这样一副表情,把门外闹事的人吓走,然后一脚踹开她房门,把她从被窝里拎出来,粗声粗气告诉她:“沈宝寅叫我来保护你,你现在没事了。”
这个人五官都不丑,可是非常凶神恶煞,比外面闹事的人还吓人,当时她大气都不敢出,现在也是。
沈宝寅看米荷浑身都发抖,面色不善把况争的手挥开,说:“你吓到她了。”
况争无所谓的一笑。
沈宝寅说:“你的娱乐公司我看已经像模像样,你是个老板,能不能别总搞得像个揸飞人。”
他和况争因缘际会相识,当时一个还是读书仔,一个已是帮会红棍,如今法治社会,打黑扫恶愈加严峻,古惑仔十几年前还如日当天,到如今根本一群乌合之众,沈宝寅看不下去,怕他下半辈子蹲班房,指点他改换门庭做起正当生意。
然而抽身洗白哪是那么轻松,总有人看不惯,死了也要拉个垫背。
“有什么办法?我不就是揸飞人咯。”
说完转身头也不回离开。
等他消失在走廊尽头,沈宝寅把米荷从自己怀里拽出来,微微弯腰用手指揩掉她通红眼睑下的泪水,又把她未扎的长发拢到耳后,咬牙道:“别哭,等我把刚才闹事的人全部抓来给你跪下磕头!”
米荷抽噎着瞧他一眼,看他用那么漂亮的一张脸做凶神恶煞的表情,忍不住噗嗤笑了一声,倒是没那么害怕,转身回屋穿鞋。
沈宝寅这才发现她刚才赤着脚就来给自己开门,再看床上被窝被掀开,便知她在自己来之前都躲在被窝内,不知道这半小时里该有多慌张。
这么一想,沈宝寅心里怒意更盛,叉着腰,一脚踢翻了脚边一个凳子。
米荷又被吓了一跳,回头瞪了他一眼。
还嫌她不够烦心。
瞪完想到自己也只敢在沈宝寅面前逞威风,忍不住又伤心起来。
沈宝寅屈起食指刮了刮鼻尖,走到床边坐下来,说:“电话打到一半突然断掉,差点把我吓死。”
米荷呆呆地在他旁边坐下,头靠在他肩膀上,两只手把他右手抱在怀里,虽然这只臂弯很瘦弱,却是她最信任依赖的避风港。
“没进来,我太害怕,不小心把电话线扯掉。”
“你啊。”沈宝寅都不知道说什么了,低头瞥了一眼,不小心一片暴露的胸口,立马撇开视线,凭记忆伸手把她从肩膀上掉落到手臂的粉色丝绸睡衣的吊带拉好遮住胸脯。
丰霆是在沈宝寅的手指从米荷锁骨上收回的一瞬间进入房间,他倚在车旁吸完一支烟仍未看见沈宝寅出来的身影,虽然这里是沈宝寅地盘,但好久没有动静,他怕沈宝寅遇到难事。
米荷正仰着头朝沈宝寅说话,而沈宝寅略微歪着头,很认真温柔地聆听,两个人都极美丽,一对般配爱侣。
丰霆的手在一瞬间紧攥,早知会看见这样场景,不如不来。
“……我今晚反正不敢一个人睡觉,你别走了,陪我。”
沈宝寅还没说话,丰霆先开了口,像一只打鸳鸯的大棒:“今晚不行,阿寅,叔叔要我带你回家,你还有事没办成,你是否记得?”
两人一起抬头看向他。
米荷是认识丰霆的,实际上,她认识沈家每个人,沈宝寅很少和她谈心,偶尔喝醉了会。
她知道沈振东经常说话不算话,小时候上班前答应给他带冰激凌,下班回家已经忘记。长大以后嘴上多么疼惜他,从来看不出丰姗在一步步把他从沈家边缘化。
也知道丰姗是个佛口蛇心的毒美人,在沈宝寅十五岁时唆使他的同学带他变坏,从不教育他,拿无数的金钱和色欲来引诱他坠落,捧杀得多么明显,沈振东却瞎了似的。
真是般配的一对贤伉俪。
沈宝寅从不提起丰霆,似乎对于这个人,他找不到任何合适的词语去形容,厌恶不了,也爱不上,矛盾至极,干脆不提。
太陌生了,所以一抬头突然看到那么高大英俊的一个人脸色阴沉地杵在门口,还用冰冷审视的目光打量着她,米荷顿时害怕得往沈宝寅背后躲了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