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行有迹(75)
“大概可以,”边迹伸出手,在严岸阔的袖边蹭了蹭,“——如果你今天不用这款香的话。”
严岸阔的小心思被戳穿,有点不好意思,问:“我还以为你会喜欢。”
“就是太喜欢了。”边迹嗔怪道,“对我的自控力考验很大。”
严岸阔接不住这招,泄了气,低低地笑起来。
“那就这么定了。”边迹像赢了一战的将军,转身到帐篷外,在乔远和聂杭调笑的眼神中把睡袋搬到帐篷里,故意说很有歧义的话,“晚上要麻烦你了,严律。”
四个人的空闲时间倒没有想象中那么多,他们把长桌支起来,放些吃的喝的,两三杯过后,开始畅聊。
严岸阔问:“说起来,你们当初为什么要干这行?”
聂杭先接的话:“也没那么多为什么,就是喜欢。我爸是老机长了,我妈以前是乘务长,家里最多的就是航空模型,接触飞机、喜欢飞机太容易了。”
严岸阔又问:“干这么多年,会觉得无聊吗?”
聂杭摇摇头,“不会啊。”
真正喜欢的事,就不会无聊。
因为聊了太久天上的事,乔远不禁好奇:“怎么?严律对我们这行有兴趣?”
严岸阔话里有话:“对你们这行的人有点兴趣。”
边迹闻声一愣,抬头看着他。他也回望过去,接着说:“因为之前对你们了解不深,很怕会聊不到一起去。”
乔远会意,点点头说:“是。真要朝夕相处,还是得有共同语言。”说完,回头冲着某人扬扬下巴,“是吧,边迹?”
边迹不接茬,继续摆盘。
严岸阔顺势转向他,问道:“你呢,为什么入行?”
边迹看起来不像是聂杭那一类人,他没有民航的家庭背景,平时聊天也看不出对蓝天有多向往,可这又很难解释他一干就是十年。
不出意外的,边迹只是轻轻一笑,说:“忘了。太久,记不清的。”
严岸阔看着他,忽然觉得,这个人其实很陌生。边迹人很好,健谈,幽默,对别人无微不至。可如果真想撬开他的心,简直比砸开榛果还要难。
严岸阔又问:“小时候父母希望你成为什么?”
“不知道。”边迹老实回答,“他们没有跟我聊过这些。”
严岸阔被说得沉默了,过了许久,等到桌上的熟食都已经凉了,才接着问:“累吗?”
边迹先是顿了下,随后摆出一贯的温和笑容:“不累。”
边迹以为他要继续刨根究底,长久以来的自我保护机制迅速启动,开始构思要用什么话搪塞过去,或者要不要编一点无关痛痒的谎。
没想到严岸阔居然说:“山还挺高的。”
就好像前面的关心都只是在针对“登山”这件事。
边迹笑笑说:“嗯,好在不是一个人在走。”
严岸阔突然靠近了一点,在他耳边用只有两个人才能听到的声音说:“那下座山还一起吧。”
旷野的风呼啸而过,边迹觉得周身被暖洋洋的东西包围了,他笑笑说:“好。”
一顿饭没吃多久,由于外面风太大,大家不约而同地在后半夜到来之前进了帐篷。
刚刚有其他人在场倒还好,现在黑漆漆的蓬里就剩两个人,边迹很难保持镇定。
“风声会吵吗?”边迹小声问。
严岸阔摇摇头,“你呢?”
“我还好,带了耳塞,而且睡袋很厚。”边迹平躺着,忽听隔壁聂杭高着嗓门喊。
“你俩注意点,”聂杭没安好心地说,“这地面可传声啊,我不想听到什么不该听的。”
“嘶,”边迹一个鲤鱼打挺坐起来警告,“睡你的觉!”
聂杭嘻嘻哈哈地闭上嘴,无人再接话。
没一会,天地都寂静了。
高山上的风是冷的,呼呼刮着,带有摩擦沙砾的声音。
边迹听到隔壁帐篷平稳的呼吸声,在睡袋里翻了个身。失眠来得毫无征兆,他只能悄悄拿出手机,准备看眼时间。
手机屏保是上次去滑雪时偷拍的、严岸阔的背影,白雪上是硕大的数字,“02:04”。
正在边迹叹气的时候,严岸阔忽然也翻了个身,用极轻的声音问:“睡不着吗?”
边迹吓得手一抖,手机掉在地垫上,发出“砰”的一声闷响,屏幕却还是亮着。
严岸阔丝毫不避讳,坐起身,低头看着他新换的屏保,故作无知:“这是什么时候拍的?”
“上次滑雪。”边迹诚实回答。
严岸阔扬眉,“偷拍我。”
边迹轻咳了下,因为怕吵到隔壁帐篷休息,不得不把声音放得很低,以至于严岸阔听不清,只能凑到他嘴边去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