狗百岁(133)
“远川。”男人轻叹。
“啊,”贺远川下意识点头,脱口而出:“远川在。”
男人终于抬头看他。
酒精催使下视线不够清楚,贺远川看不清男人的脸,眼前有许许多多的重影,脚在地上打晃。
“上一个让我治治的是只暹罗,”男人低头笑,缓解气氛似地问他:“程医生治不了呀,你是什么?”
“我是小狗。”贺远川的黑眸里是层雾:“你的。”
男人又不说话了,手指搭在酒杯上摩挲。
“程澈——对不起啊。”贺远川站不住了,猝不及防开始道歉。
铺天盖地的愧疚与悔恨折磨了他无数个夜晚,终于在此刻借着酒精厮杀出片缺口。
这些年那些个睁眼到天明的夜里,他很难不去一遍又一遍地想:要是早一点发现,事情会不会不一样?
程澈能不能不疼?
栏杆旁边有块砖,明明一伸手就够得着。
为什么不够?
他自以为接得住,可程澈还是摔着了。
以一个惨烈的方式,不挣扎的、毫无求生意志的。
“我以为我接住了,我没接住,是我太迟钝——”
“他在牢里,我亲手给送进去的,他能一直在里面坐到死,别怕啊程澈,以后都没事了,这次是真的——”
“江河生病住院几个月,你明明怕黑,一栋楼就你一个人在家,我为什么不知道?我怎么能不知道?我凭什么不知道啊?”
他语无伦次说了一堆,脑袋疼得像是要四分五裂地炸开。
他尽力站稳,在模糊的重影中寻到最熟悉的那一个,往男人耳边凑,从喉咙里挤出痛苦的气音:
“程澈,你在向死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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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场后乔稚柏也已喝多,被司机拉走了。
剩下几个人在路边拉拉扯扯,王杉和孙子阳扛着刘俊伸手打车,一扭头看见程澈扶着贺远川出来。
王杉:“学霸,你住哪,一起呗?”
对外程澈说自己记性差,人名对得上,事儿想不起,望大家多担待。
一帮人说多大事儿,以后多聚聚。
没和他见外。
“不了。”程澈笑笑:“代驾在路上,很快到,你们回去注意安全。”
“得嘞,”王杉说:“你知道川哥家住哪么?乔稚柏喝多了,我也忘了问。”
程澈还真不知道。
男人在肩膀上沉沉往下坠,西服面料滑,抓不住。
他的手从西服底下自下往下,顺着伸进去,扣住男人的腰,触感硬。
再往下便是道凹槽,手指抵着人鱼线,隔了层衬衫也觉出烫来。
没人看得见他的手:“没事儿,等会我问问。”
出租在路边停下,王杉几个扛着刘俊上了车,和程澈打招呼:“走了啊程澈,以后再联系。”
“嗳。”程澈应。
出租开走后他扛着男人站那等代驾,乍然从温暖的室内出来,风一吹还有些凉。
肩上的男人似乎感到了冷,往他身上靠紧了些,脸侧对着他的颈窝,呼吸杂乱地喷上去。
痒得没有章法。
他偏头垂眸看,好半晌后才转回头,到底没把男人的脸扶过去。
逞什么英雄。
外面冷,程澈想了想,还是把男人一路搀到了地下车库。
贺远川歪着步子走,边走边说话:“你是谁呀?”
“绑匪。”程澈随口说,扶着人:“等会把你装进麻袋,从桥上扔下去。”
“别扔我。”贺远川大舌头:“我可以给你钱。”
“谢谢,不缺钱。”程澈找到了自己的车,到旁边后拧开车门,想把男人塞进去。
男人不肯,拒不配合,右胳膊紧紧攀住他的肩膀不放。
“松手。”他没招。
“不。”贺远川皱眉,醉意晕染下脸色难看:“别扔我,喝醉了游不起来,会死的。”
“那埋了。”
“唉。”贺远川叹气,嘴唇发白:“我难受呢,腿软,好像有人偷了我的脚。”
程澈咽下一句“该”,把后座的抱枕拾起来扔到副驾,无奈自己弯腰也一起探进去。
把浣熊一样赖在身上的男人往车里放。
“咣。”
沉闷的一声响。
贺远川头磕碰在车梁上,闷哼一声,程澈手一乱,两个人抱着栽进了车后座。
气氛突然变得非常微妙。
他倒在人身上,一时间面色古怪。
不是吧?
不是喝醉了?
他不敢细想,下意识想起身,刚一动,身下的男人咕噜了下嗓子,喉咙里响了声。
尾音上扬,发颤。
“……”
空气诡异沉默了三秒,程澈维持着那个姿势不敢再动,身子发麻,脸唰地红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