狗百岁(100)
他指的是江蔓。这巷子里谁都知道他程澈喊江蔓从来只喊姨。
程澈懒得搭理,转身就准备进家。
“哎哎,这孩子,跟你说话不搭理人。”张立柱手从口袋里伸出去,重重拍两下程澈的肩。
表面上是作出长辈的样子说教,实则是觉得被拂了面子,借此泄愤,使的力气大。
张立柱心眼子小,打牌时也经常和牌桌上的人因为一块两块钱吵:
“别跟你爸一样啊,要给你奶奶争口气。”
程澈被那两巴掌拍得胸腔里嗡嗡作响,脚底下又滑,差点没站稳。
他挣脱张立柱搭在肩头的手,刚准备张嘴说话,余光见赵庆的小卖部门帘一掀,从里面快步走出个人来。
随即张立柱就被突如其来的巨力猛拍了两下肩。
人顿时给拍懵了,站那儿剧烈咳了好半天,差点把抽烟多年的陈年老肺给咳出来。
程澈看见了来人,脚步停下,微仰着头看。
他很少会把情绪表露在脸上,首先是没用,其次是不利于隐藏。
想念了好些天的人突然出现,他会有点藏不住。
“谁啊!”张立柱喊完又咳了声:“谁他妈拍老子!”
“我。”淡淡的声儿。
贺远川往程澈这儿垂眸看了眼,又淡淡收回,俯视这个虚张声势的中年男人:“他不搭理你,我搭理。”
张立柱同时也是个怂货,江蔓举着菜刀出来骂街时他不敢来,程澈平时笑眯眯的,得空他就得来蹬鼻子上脸,故意恶心人一回。
贺远川个子高,面无表情时五官冷冽,压不住的凶意。
张立柱消了声,没敢直视回去,翻眼看了看程澈,抬脚就要走,嘴里不干不紧地嘀咕:“和他爸真是一个媚样…”
没走两步就被什么绊了下。
张立柱癫痫发作般踩着溜溜滑的冰,胳膊扑棱起来,身子斜楞着往边上栽。
程澈盯着这道即将砸到自己身上的踉跄身影,脚无情抬起,默默向后挪了两步。
“咣——”张立柱摔了结实的一跤,脸撞上树桩子,伏在那“哎呦”了半天,爬不起来。
“你他妈故意的是吧!”哎哟完还能抽空骂一句。
“嗯。”贺远川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过来了,伸手一粒粒扣好程澈穿着的大棉袄上的纽扣,漫不经心:“故意的。”
直到扣完最后一粒扣子,贺远川在他胸脯那轻拍了两下,偏头看地上的人。
嘴角突然勾起点笑,这会儿才看得出刚开学那时吊儿郎当的痞意:“媚叔,以后我天天来搭理你,别嫌烦。”
张立柱不骂了,伏在那不说话。
贺远川转头过来,搓了两把程澈的乱头发,对着赵庆的小卖部喊:“庆叔——我走了!”
“哎——”赵庆在店里喊:“知道了——”
两人转身往巷外走,手被贺远川握着塞进羽绒服口袋,程澈问:“你认识?”
身后小卖部的门帘“啪嗒”一掀,听见赵庆从里面装模作样地小跑出来,掐着嗓子惊呼:
“哎呀,张兄,你怎么摔倒啦?隔着门帘看不清,还以为谁家乱丢了一大包垃圾出来呢!没素质!”
“刚认识。”贺远川现在也学会了程澈的嘿嘿笑:“我说我俩是同桌。”
半天扶不起来张立柱的赵庆:不是,谁问了?
程澈笑起来:“你什么时候来的啊?”
”来了一会了,庆叔调不好体育频道,我帮着调了下。”
“怎么来的?”
口袋里暖烘烘的,贺远川也笑:“乔稚柏他爸给他报了寒假突击班,司机临危受命,我蹭了顺风车。”
两人出了巷子,去早餐店吃了顿饭,程澈就穿了双拖鞋,贺远川怕他冻着,没去远地儿,就去了上次他说的那家隔壁包子铺。
期末考前没吃着的包子,今天到底是吃到了,两人挨着坐,喝了碗热气腾腾的豆浆,感觉浑身都暖和了起来。
寒假后早餐店的生意更好了,没几天就是新年,在外乡务工的男女老少都回家过年,清野镇开始热闹了起来。
店里人挺多,贺远川喝了口豆浆,透过嘈杂的人声问程澈:“拍你肩的那人叫什么?”
“张立柱。”程澈说,嘴里有包子,说话不清晰。
外人面前他规规矩矩的,嘴里嚼碎咽完了才会说话,和贺远川他不会在意那么多。
他可以不用在意那么多。
“哦。”贺远川点头:“我看柱子没立起来,人倒是挺嚣张。”
程澈扑哧笑出声,告状:“就是他和别人说我养猫呢。”
“他讨厌,你就凶他。”贺远川也咬了口包子:“别怕,我给你撑着腰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