仪式过敏(23)

作者:洛阳钼


十分鐘後,陸嘉一把面端到紀無虞面前,擺上筷子,催促道:“你得快點吃。”

紀無虞拿起筷子,抽瞭張紙巾擦瞭擦,“我知道,你爺爺很快就回來瞭。你都說瞭好幾遍瞭。”

陸嘉一站著看他慢條斯理擦完筷子,抽瞭抽嘴角,轉身端出自己的飯菜擺到桌子上,把其中一碗粥端回鍋裡,坐到餐桌前跟紀無虞說:“差不多半個小時,你別磨蹭就行。”

紀無虞夾起面碗裡的煎蛋咬瞭一口,看到陸嘉一盤子裡清淡的胡蘿蔔絲,問道:“你傢裡沒油瞭嗎?”

陸嘉一白瞭他一眼,沒好氣的說,“給你煎雞蛋用完瞭。”

“給你一個。”紀無虞說著要把另一個煎雞蛋夾過去。

剛才還冒犯別人的人此時倒大方起來瞭,陸嘉一雙手擋住自己的碗,“不要不要,你吃啦。我跟你開玩笑的,我不放油是因為要吃清淡一些,免得加重心髒負擔。”

紀無虞有些不相信的問,“每天都這樣嗎?”

“嗯,一直都是這樣。”陸嘉一點點頭, “就是因為這樣,我才可以不用一直吃藥。你看,我平常看起來是不是跟正常人一樣,能上班能上學,是吧。”

陸嘉一說完飛快的看瞭一眼紀無虞,低下頭喝粥。他想起在酒店吃冰激淩的事情,如果有可能,陸嘉一寧願選擇不看,也不想知道別人對待這件事的眼光是憐憫還是同情。

陸嘉一垂下的頭發擋住瞭大半張臉,露出抿著的嘴唇,佈滿藍色血管的瘦弱右手緊捏著筷子,像在接受什麼難挨的審判一般。

這時刻,紀無虞從陸嘉一這個稍顯緊張的姿勢中體會出一分生病的無奈來,並意識到陸嘉一並非他口中說的那樣樂觀。

“那你很厲害。”紀無虞開口說。

陸嘉一夾菜的筷子頓瞭頓,掉瞭幾根胡蘿蔔絲。房間裡隻剩下風扇帶動空氣的呼呼聲。

兩個人面對面坐著都沒有再說話,紀無虞挑著面條,有些心不在焉,突然想不起來那天在陰森的紡織廠前,堂堂段傢少爺,為什麼會屈辱的接受兩千元一次的批發價。

明明零售價才更符合紀無虞現在的身價,毫無疑問是陸嘉一當時抽風的腦子帶壞瞭他。

於是他清清嗓子準備對交易價格再次協商。

“快快快。”還沒等他開口,陸嘉一突然站起來一把收掉紀無虞手裡的筷子,拉著他的胳膊往外走,“我爺爺回來瞭,我聽到自行車的聲音瞭。”

紀無虞一時摸不清楚狀況,任由他拉著,走到門口時紀無虞也聽到瞭舊自行車“呱嗒呱嗒”的聲音。

“完瞭,現在下去已經來不及瞭。”陸嘉一左右看瞭看,急急忙忙把紀無虞推到走廊上晾著的床單後,又用手扯瞭扯,嚴肅的交代紀無虞,“不要發出聲音,等沒人瞭再走,走的時候一定要小心不被人看到啊。”

然後留下一臉鐵青的紀無虞,轉身進瞭屋,他還要把紀無虞沒吃完的面處理掉。

這時天差不多已經黑瞭,陸老頭提著水桶,把漁具放在門口。

隔著床單,紀無虞聞到一股淡淡的魚腥味,肯定釣到魚瞭,他推測。

果然,他聽到陸老頭推開門叫陸嘉一:“小七,快來,今天釣瞭一條大的。”

“真的,還有一條黃骨魚,是在西河那釣的嗎?”陸嘉一驚喜的接過來。

接著墻邊的水管傳出震動聲,大概是屋裡的人在接水。 陸嘉一不僅會法術,迷惑人的心智,還有相當厲害的演技。蹲在床單後的紀無虞這樣評價。

“換地方瞭,西河今天是大胡子值班,沒戲。”陸老頭說著把門關上,屋裡的聲音就小瞭,透過窗戶能看到陸老頭坐在剛才紀無虞坐過的位置上開始吃飯。

紀無虞就這麼半蹲在窗前往裡看。

看陸嘉一從衛生間裡出來進瞭房間,又從房間出來坐到沙發上,仰起臉跟陸老頭說瞭幾句話,再從沙發上站起來去夠櫃子上的鐵盒...這些毫無意義的舉動讓紀無虞覺得無聊。

他在床單遮擋的三角形的空間裡扭動瞭一下身體,摸瞭摸身後的一堆雜物,還挺硬實,於是拍瞭拍自己蹲酸的腿,一屁股坐在雜物上。

沒過一會兒,外面開始下起小雨,本來已經安靜的樓道裡又不停的有人進進出出收東西。

紀無虞隻好繼續等,一直到樓道裡沒有人走動,他才瞅準機會,帶著對陸嘉一的憤怒躡手躡腳下瞭樓,回到自己的車裡。

紀無虞拍瞭拍身上,又抹去額頭上的雨水,伸向方向盤時看向自己黑乎乎的手時才發現,剛才自己坐著的根本不是什麼雜物,而是一堆陳年老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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