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事岛屿(18)
作者:煮鱼饭
安陸的瞳孔顏色很深,睫毛的陰影和小小的柏意清晰地倒映在裡邊,柏意伸出雙手環住安陸的肩,輕輕地吻瞭上去。
他們之間,親吻很少,每次柏意吻上去時,安陸都會有一瞬間的僵硬,仿佛過電,也仿佛在經歷一件超出承受範圍的事情,就像此刻,他睜著眼睛,似乎有些受驚。
柏意很低地笑瞭一聲,他把安陸摟在懷裡,一轉身按在沙發上,然後說“閉眼”,再次吻瞭上去。
“等電影上線瞭,好好陪我行嗎?”柏意在安陸喘息的間隙趁火打劫,安陸被親得渾身發軟,隻好點頭答應。
商量出修改方案後,窗外已經是燈火閃爍,安陸站在窗邊向下看去,柏意乖巧地靠在樹上等他下班。
像是感應到什麼一樣,柏意擡頭看瞭過來,明明辦公室的窗戶是單向玻璃,安陸卻覺得他們好像對視瞭好久。
燈光透過常青樹的葉子落在柏意的頭發上——安陸在心裡勾勒出屬於他們的戀愛分鏡——他該下樓,走向柏意,然後牽著手讓柏意送他回傢。
但事實相反,安陸隻是安靜地走到柏意身旁,說:“走吧。”
柏意用手指碰碰安陸的,稱得上有些虔誠地問:“可以牽手嗎?”安陸點點頭,柏意急切地勾瞭上來。
天氣不是很炎熱瞭,晚風摻雜著從北方帶來的涼意,兩人沉默著並肩走,有一搭沒一搭地說話。
照例柏意是聽不懂電影的,但他愛聽,聽安陸說起剛剛和何小葉的爭論:“她真的很有態度,不得不承認她說的都是對的,哪怕我對劇情和人物比她更熟悉,但在音樂上,我還是決定都按照她的想法來,要聽聽嗎,剛做出的旋律?”
安陸把耳機分給柏意一半,柏意卻不接,把耳朵側過來,說:“安導給我戴。”安陸把耳機塞進去,順手摸瞭一把柏意的頭發,柏意很聽話地在安陸手心蹭瞭兩下,心滿意足。
耳邊響起粗糲的男聲,像穿過很遠距離的內陸的風,被海灣的濕氣挽留成薄霧,兩個人在低沉的哼唱聲中走到瞭公交車站,安陸說:“就送到這裡吧。”
柏意牽著安陸的手緊瞭緊,想說不,但他們都還有一堆事情要處理,他隻好不情願的點點頭。
馬頭琴和吉他交織著響起,夜色也變得動人,兩個人並肩坐在站牌的長椅上,安靜聽完這一曲。
公交車停下時發出長長的一聲嘆息,安陸抽出手指,說:“上車瞭,明天見。”
柏意在安陸走上車門的一瞬間,上前兩步,將安陸猝不及防地拉回頭,在安陸額頭落下一個吻,繼而退後兩步,笑著說:“明天見,寶貝。”
印西的人傳來消息,曾看到柏松從某個涵洞中試圖偷渡,但從此後再也沒有消息,或許是死瞭,也或許被賣瞭。
柏意試著咧開嘴,最終沒笑出來。
他期待著柏松死去的那一天,正如期待著自己面臨死亡的那一刻,可是當這一天終於到來,想象中的如釋重負卻沒有到來。
死亡是柏意擺不脫的夢魘,安陸的吻也無法成為解藥。
第13章
柏松很少後悔自己做過什麼,即使躺在印西的叢林中,感受著蛆蟲啃咬自己的傷口,他也不覺得自己是在承受罪罰。
隻是會想起一雙眼睛,充滿恨意的,倔強的眼睛,他與這眼睛的主人纏鬥多年,如今終於一敗塗地。
繼而他想起哥哥,一個無用而癡情的男人,即使知道妻子因何而死,也會因為血脈親情隱而不發,最終在憤怒和愧疚中鬱鬱而終。
柏意不像哥哥嫂嫂,如此狡猾,如此奸詐——他本就不該像的,這樣一個被收養的,幸運的小畜生。
重疊的寬大樹葉仿佛層層鬼影,柏松瞳孔放大,看到無數青白的面孔對他低語。
他感受到副熱帶氣候的沉悶空氣,肺部仿佛被重物壓垮,瞬間睜大眼睛,呼吸驟停。
柏松成瞭失蹤名單中的一員,每年都會有做著發財夢鋌而走險的偷渡客,柏松作為其中一員,並不獨特,也並不顯眼。
董事會召開的頻率上升,每次的主題不過是一些老派的指責、執拗,柏意並不在乎,傲慢讓他們還未發現公司裡越來越多的新面孔,這沒關系,新血液吞噬舊細胞的過程都悄無聲息,轉型已是必然。
大廈將傾,而他勢在必得。
路演的終點站是港區,在這之前安陸飛瞭好幾個城市,有時候柏意會出現在臺下,兩個人會相視一笑,然後安陸開始回答記者的問題,柏意就拿出手機記錄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