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为客(90)

作者:洬忱


因為季傢已在西疆稷州盤踞瞭三十餘年,廣施恩惠,已是深得民心,而峰北道鼎州雖盡是些要命的險差事,然在那地兒用命賭,敗瞭最差不過賠去條爛命,勝之所得可是千金裘萬戶侯!若他奔赴鼎州,待事成,季傢的勢焰可謂一舉燒著西北兩域,沒有哪一君王樂見足下臣同時將兩道兩州收入囊中。

人都有私欲,他不怪先帝。

但魏千平畢竟不同於他爹——魏千平太過看重情分,他將弱肉強食的風雲全都壓在掌心,試圖在那混亂之中保住故人性命。

他太天真!

季徯秩搖著腦袋苦笑,人皆有一死,魏千平怎麼知道他在稷州就不死瞭呢?

當然,不服旨意的不止季徯秩一人。

宋訣陵這一武舉榜眼不僅仍未複得悉宋營虎符,還隨同季徯秩與喻戟二人一道被魏千平派往瞭稷州。

聞旨的那刻,宋訣陵面色鐵青,眸中光可怖得活似匹要吃人的餓狼。

不過他還較季徯秩理智幾分,他明白當著朝臣之面死拗會薄瞭魏千平臉面,怕是適得其反,便尋思著日後再慢慢同魏千平磨嘴皮子。

但就方才魏千平待季徯秩那態度,明擺著就是不論如何他這旨意是決計不改瞭。

不論如何悉宋營的令牌都回不到宋傢人手裡魏傢人這是鐵瞭心要把悉宋營的兵權握自個兒手中。

可那武舉探花季徯秩可以回稷州的龕季營,武舉人葉九尋可以回壑州的阜葉營,憑什麼獨他甚至連鼎州的山河都摸不著?

宋訣陵滿腔怒火無處撒,正站在朝堂外散氣兒。這麼一來,可不是恰好撞見那喪著臉的季徯秩——這天殺的好緣分。

二人既都被發往西疆,那麼估摸著大半輩子都要待一塊兒瞭。

不過這渾渾噩噩的日子他倒也真是過夠瞭,與其再縮在京城軟磨硬泡等魏千平改意,不如到瞭稷州再另謀出路。等到瞭稷州,依魏千平的意思,龕季營的虎符鐵定要二分,這般瞧來縱然他不去巴結季徯秩也能分得半營兵,他何樂而不為?

宋訣陵樂呵起來,隻快步走近那裝瞎子要走的人兒,笑道:

“自打去年八月十五侯爺拋下宋某,宋某可再沒尋著機會同您閑話傢常……不過宋某可真真好奇,如今您這玉骨花究竟是落在瞭誰傢?”

季徯秩被他這麼一攔,驀地一愣,那些爛七八糟的情被他堆在一旁無人問津已久,這會兒被宋訣陵這股妖風一掀,將他作弄得灰頭土臉。

說到底還是他對宋訣陵太過上心!

季徯秩從從容容地褪瞭君子骨,披上媚人皮,轉過身去朝宋訣陵笑:

“落哪瞭?落我自個兒的院裡瞭。”

“依侯爺這話意思,宋某還有機會?”

“好馬不吃回頭草。”季徯秩道,“二爺不是早不要我瞭?”

“後悔瞭。”宋訣陵笑著去攥季徯秩的上臂。

“反水不收,後悔無及。”季徯秩笑著撥開宋訣陵的長指,“拉拉扯扯不成體統,還望二爺自重。”

“怎麼自重?宋某不懂……這樣嗎?”宋訣陵那長指靈巧地躲過季徯秩的手,將他的手反握在手中,往自個兒臉上摁,還順勢親瞭親他的玉扳指,笑道,“侯爺不肯入我帳,我入您帳,好不好?”

“什麼你帳我帳,你我之間隻有算不完的糊塗賬!二爺就非要這樣說話麼?若叫別的大人聽去瞭,像不像話?”季徯秩抽回手來,蹙著眉自袖間取瞭塊香帕子。

宋訣陵還以為那人是要用帕子凈手,哪知季徯秩卻驀地鉗住瞭他的下頜,捏著帕子仔細替他抹起臉來,還擡眼朝他笑:

“哎呦!我的手髒瞭二爺的臉,真是對不住。”

“侯爺這般的溫柔,可不是催人情動嗎?弄髒臉哪夠?”那雙鳳眸裡登時盛滿瞭笑意,宋訣陵又把季徯秩的手扯來五指相扣,還俯身湊近他耳畔,道,“侯爺把我的身子和心全都揉髒瞭,那才算有真本事兒呢!”

“我沒本事。”季徯秩道,“我是志大才疏。”

“宋某正想嘗嘗當夫子的滋味。”

“我是朽木不雕。”

“好歹跛鼈千裡。”

“二爺莫和我爭瞭,這惑亂人心的事兒我幹不成。”

“怎麼不成?”宋訣陵將季徯秩那攥著帕子的手摁在他的心口,“我心頭撞鹿呢!侯爺感受到沒?”

“心若不跳才奇怪呢。”季徯秩使瞭些力抽回手來,“嘖——二爺這手勁,大啊。”

“你二爺什麼不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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