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为客(9)

作者:洬忱


他還想那是誰,原是宋訣陵。

“如今你爹去瞭北疆,稷州的侯爺府裡沒人。你一人待著總叫朕提心吊膽,何不依往昔歇在宮裡頭?”巍弘帝道,“你不說繾都變熱鬧瞭麼?若是喜歡,偶爾出宮朕也不攔你,隻是萬事小心,莫忘喚上幾個宮人跟著。

巍弘帝挽留至此,他已是沒的選,便乖順一笑,道:

“那便多謝皇叔!”

季徯秩謝過瞭,隻陪巍弘帝略略敘過近事很快便退瞭下去。他由內宦攙著上瞭轎,朝那人為其備好的宮殿行去,不曾想半途竟碰見瞭太子魏千平的轎。

魏千平坐在轎內,面上寒酥似的白,瘦骨透衣,瞧來卻又有幾分病態的美。

那人天生一副弱骨,受不瞭半絲風,禁不住半分寒,以至於禦醫給他定下瞭仲夏披裘,冬至不出殿的規矩。

可憐他藥齡與生齡相仿,濃稠苦藥作水飲,卻難逃病鬼糾纏,年年歲歲,歲歲年年,怕是浸在藥缸裡也救不瞭他那羸弱之軀。縱有萬般治國之才,終究敵不過命薄福淺,也難怪世人憂心這太子來日撐不起這魏山河。

這下著雨的陰濕天兒,太子不該出來的。

季徯秩遠遠望見那轎,頓時心急如焚,趕忙呼喊道:“殿下!怎於這麼個時辰出殿?夜本就涼,天兒還正落雨呢!”

季徯秩從內宦手中接過紙傘便要下轎去問安,魏千平卻在轎子裡柔聲勸:

“阿溟,別!本宮原是想趕著來見你一面的,哪知碰巧遇上瞭雨。本就是為瞭給你接風洗塵,你如今下轎來見本宮,若沾瞭一身苦雨,本宮今夜怕是心愧得連覺也睡不安寧。”

“我護送您回宮。”季徯秩蹙緊眉頭。

“路遠呢!你前些日子回繾都,路上恐怕遭瞭不少罪,還是早些回去歇息罷!本宮聽聽你的嗓音,心裡頭也知足……咳……”

季徯秩慌瞭神,傘再也顧不得撐,隻徑直沖至那轎前,唐突地掀開瞭轎簾。誰料那太子伸出隻手來,把他攔腰向內一摟,叫他近乎半個身子都跌入瞭轎內。

一張與往日無異的清秀面容陡然撞入他的眸底,可他沒功夫欣賞,隻趕忙環住魏千平的腕骨,扯過來盯著他手上帕子瞧。

那帕子飄著淡淡的清遠香,雪白無染,到底沒什麼好瞧。

“想什麼呢?”魏千平見狀失瞭笑,他擡指刮瞭刮季徯秩的鼻子,道,“可是憂心本宮咳出血來麼?本宮告訴你,本宮近些年把身子養得愈來愈好……倒是你這麼一沖動,把不少風雨給帶瞭進來!唉!還不知會不會傷著身子呢!”

季徯秩抿緊瞭唇,並不搭腔。他略微垂目,瞥見那人緩帶輕裘,便又手忙腳亂地將身上的披風褪下來給那人罩上。

“啊呀!阿溟淋雨瞭,本宮今夜睡不好覺咯!”魏千平允瞭他一番動作,隻擡手把他更拉近瞭些,還替他撥開額前淋濕的發,“你呀!就是想太多!禦醫們皆道本宮這身子再養幾年便可斷藥瞭的……倒是……我們阿溟這粉妝玉砌的好娃娃啊,生得更漂亮瞭些,真不愧是本宮辛辛苦苦帶大的。”

“甜言軟語哄我呢!”季徯秩心裡頭酸酸脹脹,卻並不追問,隻蹙起眉來苦笑。

魏千平聳聳肩,還是笑:“還不走?阿溟難不成在等本宮親自下轎給你撐傘嗎?”

季徯秩這才緩緩將身子從轎裡挪出來,道:“明早我再去東宮叨擾。”

“我幸。”

季徯秩擺轎回宮,那太子卻不急著要宮人擡轎,隻道再等等。直到季徯秩的轎影斑駁於雨色之中,叫他再也辨不清顏色瞭,他這才將藏在身後的染血帕子抽出來。

他把那帕子疊瞭幾疊,緊緊掩住瞭唇。雷聲轟隆,他蹙起眉頭,腹部微抽,又是一陣嘔血。

第003章 京城客

翌日季徯秩拜過太子,再玩瞭半日,便被巍弘帝安排著戌時到烏衣子弟們擺的席上露個臉,省得來日打個照面認不出人。

***

那庚辰大街兩側盡是勾欄瓦舍,丹楹刻桷的花樓酒榭將後邊的瘡疤深深遮掩。

青樓人傢潑出來的脂粉水,連同各類穢污將遁於樓後的河溝染得烏漆麻黑。隻是那條臭溝還沒來得及熏到樓裡貴人,便被香粉與酒菜香給蓋瞭去。

這當中修得最為氣派的還屬那柳賜樓,招待過不知凡幾的達官顯宦、騷客文人。

此刻樓裡如常鑼鼓喧天,舞衫歌扇者填瞭正中戲臺子。

賞舞聽曲兒還不夠,嘴裡得嚼點東西才夠滋味。嚼嘛,嚼窮人鄙事有甚麼意思,自是要拿天上那遙不可及的明珠撕開慢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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