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为客(83)

作者:洬忱


“……你問我怎麼選?!”季徯秩恨得身子打抖,十指在袖間僵硬地扭動。

宋訣陵從未料到他會這般恨,乃至於他仰面朝向自己時,澄澈眸水已被染得猩紅污濁。

他張嘴,腔調是哭是怒,宋訣陵辨不清。

“宋落珩,”季徯秩說,“你同我說這些狗屁玩意幹什麼?!!你是覺著我知曉這一切後仍會跟隨你麼?你是得多輕視我,才會覺得我會下賤到受辱仍從,無鏈仍屈?!”

季徯秩恨入心髓,那宋訣陵倒是笑瞭。

童年他熬鷹,見那海東青立它臂上耷拉瞭腦袋,便以為自個兒終於把它給馴服,於是難耐地闔瞭眼小憩。哪知半晌那畜牲會猛然嘩變,扇著厚翅盤旋而上,最後俯沖向他,將長而尖銳的爪子霎時沒入他肩頭皮肉當中,撓開一道觸目驚心的血口。

那傷好深,叫年幼的他險些丟瞭性命。

後來他恨上瞭鷹,縱然西世子李跡常總攜著隻威風凜凜的海東青跑他跟前炫耀,他也再沒試過熬鷹。

這會兒也一樣,他沒忍住誘惑,於是季徯秩走瞭,那頎長的影子從他靴下爬去,消失在瞭張袂成陰的人群之中。

他的心頭被摁上瞭一如當年的爪印。

可他沒能如恨鷹一般恨上季徯秩,他隻能笑自己活該,笑自己自作多情,還自討苦吃。

第027章 賤武官

季徯秩丟下宋訣陵自顧回瞭府,他面色如常,隻是較平日少瞭許多話。

洗漱事盡,他枕著手歇在羅漢床上,驀地沖那替他整理衣桁的姚棋笑起來。

姚棋不明就裡,問:“主子,可是遇上什麼值當歡喜的事瞭?”

這羅漢床擺在窗側,仰面恰能望月。季徯秩慵懶地移目看天,一頭玉發鋪散如綢,他笑吟吟地說:

“子柯啊,你主子我又成瞭北冥魚咯!”

“成瞭什麼?”

“自由鳥。”

“什麼魚呀鳥的……”需得浣滌的衣裳被姚棋搭在臂上,他快步行去試瞭季徯秩額上溫度,喃喃自語,“也沒燒啊,怎麼滿嘴胡話……”

季徯秩瞧著那些個上好綢緞,情不自禁地上手摸瞭摸,說:“我當然沒燒,是宋落珩將那殺人令燒瞭!”

“此話當真?誰說的?那姓宋的?他為人狡詐,您可要當心!”姚棋連問幾聲,眉頭聳起。

“他何必騙我?”季徯秩把臉兒稍稍支起來沖姚棋笑,“先前我與宋訣陵雖說是交易一場,可地位並不對等。宋落珩是否將那殺人令昭告天下,權力全在他手,隻要他不言那令已毀,便能一直把我當牛馬役使。但如今他張口瞭,不論那殺人令他是真燒假燒,在我身上,他已撈不著半點好處。——這令吶,再成不瞭栓我的鏈瞭!”

姚棋神情複雜:“這、他為何……”

“見我生齒牙,憂心我反咬一口罷!”季徯秩翻身向內,秀發滑動,半露其玉頸一截,他笑起來,“真是可喜可賀!”

姚棋吞吞吐吐半晌,終於說:“主子您瞧上去並不歡喜。”

“是啊,子柯啊,我怎麼一點兒也不歡喜呢?”季徯秩倏地苦笑出聲,“我收人錢財替人辦事,今個兒人傢爽快地付瞭錢,也不求我再辦事,我卻隻覺惶恐委屈,不知來路,真真是‘坐轎悶得慌,騎馬嫌搖晃——有福不會享’!”

姚棋匆匆將衣裳遞給外頭候著的丫鬟,旋身回屋替季徯秩燃瞭根禦賜的龍涎香,道:

“您怎會不知路,您不是想去鼎州為大公子報仇的麼?”

“是,”季徯秩擡手攔住一雙媚眼,又說,“是啊……”

姚棋知曉他心中煩悶一時半會兒難以排解,便說:“主子,這羅漢床既窄又硬,奴扶您回榻上躺著?”

“不勞。”季徯秩闔上眸子,怕他多念便將眉頭也松去,笑道,“明早讓流玉卯時喚我起來罷!”

姚棋到榻上取瞭條羅衾給他小心蓋上,溫聲說:“主子,秋夜涼,當心身子。”

***

“公子,天涼,且吃瞭這山藥骨薑湯暖身罷!”欒汜將碗擱在他手邊,又道,“老爺專程叮囑小的,說是要瞧著您飲盡……”

“嘖!那老東西,一天天的就知道瞎為難人!”宋訣陵單手端起湯碗,還未飲湯,先吩咐欒汜說,“有關顏傢之事姑且先擱一擱。”

欒汜面露為難,依舊拱手,答道:“是。”

欒壹適才歇在椅上消食,這會兒聞言登時瞪大眼來,道:“公子您想清楚瞭麼?要斷那侯爺的路,繾都九傢可就差這顏傢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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