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为客(510)
作者:洬忱
然今朝巍弘帝亡故已有七年,他再次來到城樓近處,所見不過冰涼的石墻與弓弩城箭。
他瞇眼再一瞧,覷見他那生瞭一張透寒面容的溫。
季徯秩於是再跑出那片仿若蔽障的雪林,將手攏在唇側,高興地喊:“師叔——!”
清脆嗓音穿風而來,一如當年那山上嬉笑耍鬧過甚,遭瞭他訓斥數回的少年郎。
溫依舊扶著城墩不回應,近眼濃眉卻是不由自主地稍稍壓低。
那季徯秩不以為意,停頓須臾便又接著喊:“師叔啊,北疆戰事告急,咱們在這自相殘殺得有個度才行吶!今兒咱們不玩什麼爾虞我詐,半個時辰後,咱們就開戰罷!”
沒有苦口婆心的勸降之辭,開戰宣告便這麼輕飄飄地落入衆人耳裡,叫朔風糊得冰涼殘忍。
金月營的將士多數駐守宮門,城門上下列的盡是阜葉營的將士。
他們本就無手足相殘之心,叫那季徯秩重提一回,更是心頭發漲,扶著弓弩的手也因酸澀而陣陣發麻。可他們生瞭汗的掌心這會照舊緊貼著兵器,未生半分就此息戰的念頭。
——他們明白自個為保壑州山民,而舍大國,終將觸怒山神,遭受天譴不過是時間早晚。可當山下諸人將他們拋之高峰,他們唯有彼此偎依取暖。如今共苦者將逝,他們怎能不為其求取生機?
溫沒有吭聲,卻是擡手示意將士停手。
城樓之上的一排排鐵器就這麼被齊聲擱瞭下來。
***
季徯秩繞回林間,隨意尋瞭塊地喝水。水囊口懟上雙唇,方由火兵燒好的水一剎便灌入他的喉腔。然喉結上下滾得他煩躁,到最後他隻能拔瞭塞子,把水倒在面上亂洗一把。
熱氣繞在他身側,那疾速冷下來的水滴懸在他面龐各處。
寧晁見他面容紅潤,給他面上扣瞭條凈巾,又試瞭試他的額溫,說:“侯爺,還燒著呢!難怪臉與頸子皆是紅的。這冬病可不好養,養得疏忽瞭還易落下病根,您今兒帶病打仗,也未免太莽瞭些!”
“不打緊,我這會兒耳清目明,腦子也還轉得很快。”季徯秩說,“藥煎好瞭沒,我吃完就不燒瞭!”
“煎好瞭會有人給您送來的,您甭操心啦!”寧晁吭哧忙著磨刀,回味他的話片晌,便又擡頭應上一句:“會好才見瞭鬼呢!”
季徯秩笑著,倏然又望向重疊松枝後的城樓,說:“我適才方覷見我師叔,那滋味像是叫江潮給吞瞭似的!若是不去細算,哪裡記得我已有十一年沒見著溫師叔瞭呢?分明回頭好似猶在序清山上的。說實話,剛剛若是再挨近些,我指不定要像阿淮那般掉淚!”
他咽瞭咽唾沫,又道:“一說起師叔麼,難免便要念起我師父他老人傢。——他贈我那隻玉笛都有十餘年頭瞭,怎麼叫我生一場小病就給砸瞭……”
寧晁將灑洗一番的苗刀半壓在掌心:“難怪您那時病得神識不清,還要親手拿個匣子將那些碎玉收瞭,原是這般珍貴的寶貝。”
季徯秩將水拿巾吸盡瞭,又自甲間抽出條幹帕子拭面。那寧晁略略一嗅,驚奇道:“誒,這是鼎州香熏的!”
“真是狗鼻子,我都用其他料子蓋瞭許久的……”季徯秩低眉笑說,“前些日子付姐姐給我烘帕子,因著不熟悉我的喜好,便拿庫房裡頭積著的香料來用瞭。”
“不喜歡怎麼還要買?總不該是嫌棄閑錢太多罷?”寧晁問,
“從前犯癡,稀裡糊塗便喜歡上瞭。”季徯秩說,“後來,一聞這香便易露拙,索性就不用瞭。我見這香好,丟瞭委實可惜,便賞給流玉她們用去,估摸她們也是不喜歡,這般久瞭竟是半點沒動。”
“換我,我也不敢用。”寧晁沒把話挑明,就這麼含糊說去。
季徯秩避過那話,問:“鼎州還是沒消息?”
“悉宋營沒消息。”寧晁的嘴角在面上僵瞭有一會兒,顯露出時揚時垂的怪異模樣,“侯爺,將死之人就別礙著面子講虛話瞭罷!誰知道咱們明兒還能否見日明呢?”
“你好似很想叫我同你主子好,可是不行。若我還追他後頭跑,恐怕我就要對自個兒懷疚一輩子,我是寧可自欺欺人也不要負己。”
季徯秩說著,招手要士卒替他把弓拿來。他將收回的手搭在銀灰馬鬃上,默默聽著霜月白在他的掌心拂過時發出幾聲低嘶。
***
宋訣陵在冰雪中跋涉,這會兒鎧甲已像是結瞭霜。至此時,他已同那伯策交手十餘回,仍舊難分伯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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