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为客(444)

作者:洬忱


他說罷隻一肩撞開瞭李跡常,那江臨言在李跡常身後給他墊著,將自個兒那趔趄後倒的二徒弟給扶穩瞭,笑說:“乖徒你的肚量那般大,今兒同個孩子斤斤計較,錯瞭。”

李跡常緊抿雙唇,算是認瞭。

***

魏·繾都

鐵馬被秋風敲得叮當作響,那涼氣還未來得及卷進殿中,龍榻邊先行來個眉清目秀的年輕太監。

範拂躬身說:“許千牛背身,貴妃娘娘求見。”

範拂此刻聲量算不得小,榻上卻遲遲沒有傳來回應。他候瞭半晌,終於旋身朝立在殿門處的貴妃點瞭頭。

那貴妃手上拎著一包袱的錦衣繡襖,隻款款行至龍榻側畔,嫩手隨之撫上瞭許未焺的額。

燙,好燙。

手像是倏地摁上瞭個方於熱湯裡泡過一遭的碗,柳葉眉被那熱給打皺,她看向範拂道:“許大人是何時開始燒的?”

範拂輕聲:“回娘娘,三日前。”

韶紉不展愁眉:“可喚禦醫看過瞭?”

“回娘娘,禦醫每日皆來,藥也總也給喂,卻是半分不見好……”範拂垂頭卑順道,“陛下離宮前吩咐宮人好生照料許千牛背身,那些個喜嚼舌根的皆被陛下剪瞭舌頭逐出宮去。今兒留在伺候的許備身的都是些懂事的伶俜人兒,那是待備身一分不敢輕慢!”

範拂默瞭半晌,忽而擡眸又說:“貴妃娘娘今兒前來可是為瞭將備身帶出陛下寢宮?前些日子不少娘娘曾論及此事,可陛下有嚴令,除備身自請,他人不可插手此事……”

韶紉笑著搖頭,說:“許大人如今身上害著病,怎能輕易挪動呢?自當任其好生歇息才是。”

範拂點點頭,隻躬身在自個兒那白臉兒上連扇瞭幾個巴掌,說:“奴多嘴。”

韶紉瞥他一眼,隻替許未焺掖好被角。

她自小伺候魏盛熠長大,自然對許未焺那幾位總來陪著魏盛熠的孩子也關照有加。起初許未焺並不親近她,可寒來暑往一年年,那性烈如火的孩子終於也軟瞭身上刺,隨著魏盛熠一道喚她聲姐姐。

然自打魏盛熠封她作王妃以來,許未焺便漸漸地同她有瞭隔閡。

這麼些年來,她凝視著魏盛熠,魏盛熠卻總望著許未焺,她羨慕許未焺,卻並不嫉妒。相反,她很可憐他——許傢受災,親爹罹難,情人另嫁,竹馬囚他辱他棄他,到如今落得如此淒慘模樣,著實可憐。

她喚人端來瞭一盆泉水,親自擰瞭個涼帕蓋上許未焺的額,而後俯身榻邊聽其夢囈。

那許未焺闔著眼淌淚不止,口中含糊念道:“不是說要和親的麼?!為何開戰瞭?!魏盛……熠啊……你……”

韶紉驀地愣瞭愣。

是瞭,開戰瞭。

她先前忙著送衣回京,連這般要緊事兒都拋之腦後瞭。可她幫不瞭魏盛熠,隻能咬住貝齒,將魏盛熠托付之事辦好。然她原先還憂心許未焺得瞭自由便會跑沒瞭影兒,哪知竟會在龍榻上見著那麼個燒糊塗的好材。

韶紉問過範拂,得知許未焺這病來得很急,聞戰不久便癱倒於地。

是急火攻心麼?是這堅韌剛毅的許未焺也對陛下生瞭情意麼?

韶紉覺著這般胡亂猜疑對不住許未焺,這便停瞭。她移目瞥見許未焺半睜瞭杏眼,眼尾處不知何時已綴上瞭一顆豆大的淚,便在他眼角的淚落進褥子前,先用帕子接瞭。

韶紉溫聲軟語:“許二公子,快快清醒罷,有什麼要緊的呢?這世上唯有死瞭他魏盛熠,才得自由馳騁的許傢嫡公子啊……”

她如今錦衣玉食,需得多謝魏盛熠,那人兒縱然不是她心上人,也是她恩人。

今昔她幫撇去一切說不清的私心,便是在報魏盛熠的恩。她力纖微,隻求自個兒能叫魏盛熠痛快無憾地死。

***

翌日,韶紉換瞭一身素裳,親自到廟裡替許未焺燒香祈福。夜裡有仙人托夢,說是近來宮中白事過甚,需得紅事沖喜。

“紅事麼?”韶紉夜半睜瞭眼,卻並不急著起身,隻歇在榻上尋思半晌,而後自顧點頭說,“那便結親罷。”

後來她四處奔波,打點好瞭一切。一天秋日高懸,她嫻熟地用巾帕替許未焺把身子擦凈,又喚宮娥幫忙,給許未焺換上瞭那大紅喜袍,束上瞭金玉釵冠。

她給許未焺束帶,隻撫過他瘦勁的腰,搖頭微微嘆一聲:“寧溫,太瘦瞭。”

範拂領著諸宮人退在一側瞧她動作,並不作阻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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