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为客(404)

作者:洬忱


“還是師父思慮周全。”李跡常擡頷示意江臨言,“喏!那是徒兒親手煮的乳茶,費瞭不少心思的……適才倒給長思,那臭小子愣是沒喝幾口便歡天喜地的陪他徒兒玩去瞭!——師父您替他喝瞭罷?”

“是是是,師父理當吃徒兒剩下來的。”

李跡常笑笑說:“成瞭,您喝徒兒這碗新的,把長思那杯推給我。”

江臨言不撒手,說:“為師當年可是獨自一把屎一把尿的把你二人拉扯大的,還介意這東西?”

“您就可勁鬧我!”

江臨言看向帳外一輪半落紅日,道:“要落雨瞭,你可挑好傘瞭嗎?”

李跡常低聲笑,搖頭說:“沒有。”

江臨言饒有興致,說:“當真?”

“師父您若是樂意信,就信罷,這世道人騙人,誰都信不過。”

“為何不挑呢?”江臨言笑道,“爵位可不是個能叫李傢有恃無恐的東西。”

李跡常把碗輕輕擱下:“時運不濟嘛!鼎西太窮,為打魏一十五年那仗更是債臺高築。當年還是仰仗峰北、江北二道諸位大人開瞭私庫,這才勉強應付過去……今兒戍邊和還債已夠我們李傢忙活瞭,哪還能玩得起那般遊戲呢?”

江臨言問:“這是你的意思,還是王爺的意思?”

“我的意思。”

“好!”江臨言拊掌,又問,“你爹心裡可有人選?”

“有。”李跡常站起身來,喀啷一聲拔劍指他,寒聲笑道,“不就是師父您嗎?”

劍被他攥得很穩,一分不動地浮在江臨言的額前,他說:“我曾在我爹面前口出狂言,道我若知曉他要扶持之新帝為何人,定要砍下那人腦袋,提來他病榻前給他瞧!——可後來,他同我說,那人喚作‘江臨言’。”

劍尖略垂,直直指向江臨言的眉心,江臨言面上無變色,隻冷靜道:

“這會兒不動手,還要等什麼時候?為師教你那招,這會兒不用一用?”

“殺瞭您會殃及多少人,徒兒不清楚。”李跡常說罷隻迅疾將劍歸鞘,“徒兒無意亂你們的局。”

江臨言勾指讓李跡常把腦袋湊過來,登即闔扇將他腦袋敲瞭回去,說:“沒大沒小!”

江臨言捏起那茶盞,問:“你還記得當年先帝那遺腹子魏景聞麼?”

李跡常並不否認。

“當年對世人稱是送去玄山寺的,可我的人去那兒探過,那地兒卻連僧人都沒瞭影兒。——這事兒同你有幹系沒有?”

李跡常蹙瞭眉頭,苦笑道:“怎能有關系?我連我的好師父都不幫,要我去幫那些個外人,怎麼可能?”

“好一個不偏不倚。”江臨言眸光掠過他的眉頭,眸中帶笑道,“咱今兒聊的這事兒你可別同你師兄說啊!”

“不說。”李跡常拱手,“師父,對不住。”

“你這又是幹甚?還不快些把那手放下來。為師本就沒有想拉你二人入局,你有個屁的對不住!真把為師當你爹?!”江臨言吃進一口乳茶,潤瞭潤嗓,說,“為師不過是那群賭徒的門面,負責將銀子銅錢往桌上拋,隨即退回後邊,剩下的全看氣運幾何……乖徒你二人呢,就好好圍在一旁當看客,不要同那些個賭錢的爺扯上關系。必要時,把為師腦袋斬下來拿去邀功,好歹保住命來。”

李跡常捂面大笑:“要徒兒砍您腦袋?徒兒寧死不幹!”

江臨言撫住他的肩頭也跟著笑,待笑聲止瞭,才說:“秤中間站不瞭人,你身後是這封地上的七萬百姓,不是為師!——北疆的重情重義不該用在此處,你同孩提的區別在於習得瞭從容放手和體面道別。”

李跡常不肯擡頭,隻說:“師父您就坐上去罷,坐上那龍椅,去摸九重天上的月。徒兒已瞧倦瞭您披道袍的模樣,也想嘗嘗鮮,瞧瞧您披龍袍是合般模樣。”

“披龍袍麼?”江臨言闔瞭眼,“可為師若隻想要一身道袍呢?”

濃睫於李跡常面上打下朦朦朧朧一層灰,他並未回答前話,隻淡笑道:“您可是受朝廷招安瞭?怎麼會來瞭邊關?”

“剿匪一事鬧得太大,被魏盛熠逮著瞭,沒法子,來就來唄,我乖徒在這兒呢,不去白不去!”

李跡常悶笑一聲:“來日師徒變君臣,又是不能常見瞭。”

江臨言哈哈大笑:“說不準呢!興許過不瞭幾月,為師就葬在你這兒瞭。”

李跡常盯著那江臨言說:“呸呸呸!您同心肝兒師徒倆,一個說要入贅,一個說要葬在這兒,盡說些妄自菲薄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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