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为客(308)

作者:洬忱


季徯秩將那幾枚銅錢拋在指間,隻聽得不遠處一陣馬嘶聲,便把錢抖進袖裡,掀瞭眼皮去瞧。

馬車穩當當停瞭,下來倆英姿魁梧的武官,季徯秩定睛一瞧,原是北疆的宋落珩與燕憑江。

那宋訣陵像是察覺到瞭什麼,竟恰巧隔著人群與季徯秩相望,然二人之間卻遠得像是隔瞭條忘川。

太遠瞭!

季徯秩略微蹙眉,還想著要上前去給人接風洗塵,哪知宋訣陵卻淡然將鳳眼挪開,掀著帷幔不知在候什麼人兒。

那張總是掛著沒個正形的輕佻笑的兒郎,這會兒舒唇淡笑,竟生瞭些癡情模樣。

季徯秩雖未知因果,心內卻不禁擂起鼓來。

咚、咚、咚。

那車廂裡邊先是伸出隻勝雪的纖手來,宋訣陵握住瞭,而後便扶出個風姿綽約的麗人來。

那美人兒著一身薄縹衣裳,外頭罩瞭個雪白的狐裘。她披著墨發,鏨花銀簪襯得她更是溫婉可人。她模樣恰似白雪,卻不是地上那冷的,像是撲在人心上的一團新雪,叫那股初逢的欣喜勁兒沖淡瞭苦寒。

那美人兒的眼頭眼尾皆是略鈍的,這般的圓眼擡眼瞧人時最是無辜可憐,隻是那人笑起來,眼卻又是彎的,一雙明眸竟是把惹人憐的嬌俏與討人喜的可愛糅雜在瞭一處。她雖不比徐意清那般風情萬種,卻是濯濯如春月柳,灩灩如出水芙蓉,獨有其味道。

這般清荷似的美人兒配上那鳳眸劍眉的將軍,當真賞心悅目。

那宋訣陵撐起傘遮雪,一邊又空出隻手來攙著她。那美人嘴角被她溫柔一洇,暈開抹笑來,叫季徯秩都忍不住盯著瞧。

他後知後覺自己這般盯著人傢姑娘有失偏頗,便垂瞭眸子撚佛珠。

俄頃他又仰起頭來,那二人卻已不在原地。

落滿雪的枝頭,停瞭隻灰喜鵲,想必也是報喜來瞭。天好冷,他呼出一口白氣來,掀開一帳門進去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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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頭冷,季徯秩沒太大興致同那些老大人玩投壺之類遊戲,便在自己在帳子裡歇到傍晚宴啓,出去時隻還照常著瞭一襲紅衣。

他翩然入帳,不知成瞭多少人眼底的好景致。他來得竟還算是早,便挑瞭個稱心合意的位子縮著。

徐雲承作為皇上親自從地方調上來的寵臣,今兒自是坐在魏盛熠邊上,另一邊則坐著皇貴妃徐意清。帳裡衆人說短論長,講的多是趙氏姐妹共事一夫的故事。

那些個目光刺在徐雲承身上,針似的。季徯秩支頜略聽,想著幸好那燕綏淮還未進帳,若是聽著瞭指不定要發瘋。

見那些個大人沒有要停歇的意思,他搖搖頭,把著盞烈酒迎瞭上去,叫那些個燙的擋住瞭這些個官兒的舌劍。

可季徯秩還未來得及替徐雲承攔下多少閑言惡語,宋訣陵便帶著那嬌女掀帳進來瞭。

佳人才子,自是更招人稀罕,衆人便咿咿呀呀地開起這宋訣陵的玩笑,季徯秩也跟著笑起來,隻是由不由衷也不知道。

宋訣陵墨玉似的眸子如今像是紮在瞭那柔情似水的美人身上,進帳後除瞭拜見皇上,眸子是一寸也舍不得離開那人。

季徯秩情難自已,這會兒才微不可查地瞥瞭那二人一眼,有說有笑,真真是情投意合模樣。他捏著玉杯的手略微抖瞭抖,隻垂瞭眸子,回瞭座,擱下瞭那杯盞。

宋訣陵牽著那嬌女在席上坐下,那座位不是安排好的,那麼多個位子,還能恰巧坐在季徯秩對面,實在是瞭不得。

俗話說眼不見為凈,這人招搖往跟前這麼一坐,倒叫季徯秩受不住。他那手骨好似覆瞭冰般動彈不得,雖是微斂長睫端坐著,心裡頭卻難免暗品酸澀。

情不好斷,不好斷也得斷。

在季徯秩餘光之中,這宴上宋訣陵始終沒瞧他一眼,宋訣陵也確實沒敢露骨地瞧他,可他不知道的是,宋訣陵每每在仰頸吃酒時,那鳳眼裡的寒光會借著玉杯的掩護,悄無聲息地攀上他的每一寸骨。

“侯爺,記著啊。”隻聽身旁響瞭聲,那付溪竟真是說到做到,今夜真在季徯秩身側安瞭窩,他斜瞭身子湊過來道,“一會兒您若是答應做下官姑爺瞭,可得跟下官說啊!”

付溪方才還嬉皮笑臉,神識不知怎的驀然清明,他朝那對良人擡頷,淡道:“你早就知道?”

“不知道。”季徯秩說著慢悠悠將杯盞舉起來,“沒那麼熟……不過這真是件大喜事,可惜是在這樣的凜冬。”

付溪是個瘋的,忽而鬧,忽而靜,這會兒面上又彎瞭兩弧月,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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