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为客(233)
作者:洬忱
魏盛熠拗不過他,臨走前隻附在他耳邊像是叮囑,又像是要挾:“焺哥,你可別忘瞭答應朕的……還有待會兒好好說話,可莫又要掉淚瞭。”
許未焺撇瞭撇嘴,沒甚動作,直到外邊沒瞭聲響,這才湊近瞭那間牢房。他雙手緊緊攥住那把他爹和他隔開的柵欄,帶著沒完全憋住的哭腔道:“爹——我來看您瞭。”
那許冕耷拉著的眼皮子動瞭動,他在裡邊翻瞭個身,拿寬背朝向他的寶貝兒子,咬牙道:
“我哪裡用得著你看?又不是死瞭,多大的人瞭還總哭!哭什麼哭,可別到外頭丟盡我的老臉!走走走!”
許冕這麼說其實不對,許未焺打小就不愛哭,遇到什麼跌打損傷也隻是扯著嗓子喊上幾聲,把痛苦都註在那瞭哮裡頭送至蒼穹。他這人兒就像一團燒不滅的火,除瞭偶爾朝天吐吐火舌,大半時候都在安穩地燒,性子烈,但人不壞,熱心又仗義,基本就是和喻戟反著長的。
然而許未焺心腸太熱,無論如何也受不瞭親離的冷清滋味,再加上魏千平病逝,喻戟季徯秩二人又縮在稷州對他不管不問,更別提魏盛熠發瘋般換瞭個性子……這般苦滋味,他無論如何也嘗不慣的。
“爹!您……您別這樣待我成不成?”許未焺越想越悲,鼻子一酸,那淚就好似浪一般從五髒六腑往上湧。
他爹平日裡頭最疼他,這會兒卻不知怎麼死活不肯見人,隻是沉聲道:“許寧溫,你生在許傢,不是為瞭叫你賠上你的一輩子的,你的大好前程更是萬萬不該敗在我的手上!你莫要再同我這罪人扯上關系瞭,安穩成傢立業才是好出路!”
“成傢?”許未焺終究沒落淚,那雙杏眼裡頭迸濺出來的光順著有些朽的木柵欄砸在瞭石子地上,“爹,付姐姐如今大病不起,付大哥托風水師查瞭,說是我倆八字不合……我見不得姐姐遭難,即刻便應允瞭……可爹——我若是不能迎娶付姐姐,我還成個屁的傢。”
“你……你小子!唉……”許冕還有好多話悶在心裡頭,可他沒說出口,任由那些堆成山的話語壓在心頭化成瞭長長的一聲嘆息。
又是無言許久,許冕或許是見他兒子不吃硬的,就軟瞭口氣道:“焺兒,你聽爹說,陛下如今不殺你,興許是念在你與他曾有同窗之誼……聽爹的罷,順著點皇上的意思,當下保命最為重要,等這陣子風頭過瞭,你保不齊還有機會……”
許未焺聞言當下一張臉便變得慘白起來,若非那許冕沒瞧他,指不定會被他那副死面給嚇一跳。
許未焺緊咬下唇,將恨得發紅的眼眶用波瀾不驚的聲音蓋去,他道:“爹,我懂、我都懂的。”
還是這牢裡好啊,隻要他爹一日不踏出這塊暗無天日的爛地,就一日不會聽聞半句有關他的污言穢語,他閉著耳朵過日子,唯一與那喻戟相似的自尊被磨平然後被千人萬人踩在腳底。
男寵。
宮裡人那麼喚他,繾都裡邊的人兒也這麼喚他。
這皆是拜魏盛熠所賜!
許未焺想著想著竟想扶著柵欄笑。
白眼狼啊白眼狼,他辛苦把那冷宮裡的小子拉扯大,結果卻落得這麼個不人不鬼的下場。
他予魏盛熠體諒、關照、金蘭之交,魏盛熠予他譏諷、折磨、軟榻春宵,那宮墻中再也關不住笑語歡聲,隱隱瀉出來的低喘如同一把刀無時不刻地剜著他的骨肉。
每次進宮他都要深吸口氣,好似一腳跨入瞭比地府還叫人痛苦的地兒。
每每憶起那個個生不如死的夜晚他隻欲幹嘔連連,他不是沒想過隨便找把刀在頸子上或是手腕上一割,死瞭一瞭百瞭,可是魏盛熠把他爹的命同他拴在一塊,美其名曰“同生共死”。
好啊、好一個共死。
這被蟲蛀壞的爛糧一樣的世上,他連求死都不成!
“哎呦焺兒!你就聽爹的。”許冕的一聲高呼把他從那巨大的羞辱之感中拉出來,“爹求你走罷!你就當沒有我這麼個人!”
那許未焺像是打定主意要在這兒賴到獄卒來將他拖走似的,寧願在那兒站著不吭聲也不願意走,站在木柵欄外像堵墻。見他半晌不動,外邊一沉默許久的黑影終於挪瞭位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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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盛熠帶著淺淡冷笑登上瞭備好的車馬。
外邊下瞭雪,車馬行得很慢。魏盛熠拿手撐著額架在窗框上,闔瞭眸子捋心事。他原意是想好好思索世上這盤亂棋該如何下得漂亮,但思緒七拐八彎又回到瞭許未焺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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