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为客(195)

作者:洬忱


那池彭原在一旁打呵欠,這會兒忽然插嘴道:

“嗐!急什麼?那林還燒著呢!楚兵如何敢出手?再說……楚國慣使消耗戰術,多半會於城中修養個把月再開戰,應是打著要把我們這些個魏軍耗死在這兒的主意呢!沒準再等等糧兵便搬來瞭!”

“眼下將士們都快熬不住瞭!”薑老將軍用力一扯那重弓,飛矢便狠狠紮入瞭不遠處鋪著的草席裡頭,“嗡”的一聲悶響久久蕩於池彭的耳畔。

池彭正驚魂未定,又聽那老將軍續道:“此事必須趁早做個瞭斷!池小子,你聽著,明晚,最遲明晚,這仗必須給我打起來!”

薑老將軍執弓離開,賀玨還留在那兒一聲不吭地磨刀。這池彭見勸不住人,忿忿地出瞭帳,又趁著夕陽西下兵士忙著煮粥分食,偷偷摸出瞭營。

眼下那些好糧將近吃空,這麼大個營的將士都省著糧吃,將三日的口糧死撐到瞭第八日。

來往大營與此地的馬程少說也要個半月,派回去的斥候不知何時才能歸。將士們食不果腹,個個餓得頭腦發昏,以至於吞石啃草。

賀玨與薑老將軍為瞭叫弟兄們能稍稍吃飽些,便將本就少的口糧分給他們大半,每日就喝那麼一碗稀的將近隻剩水的米湯。可是他們再怎麼省,終究也省不出千人的口糧,這營裡頭除瞭那仗勢欺人的池彭,無不饑腸轆轆,仗著多年苦練出的一副好身子,吊著命。

忍饑挨餓雖較生死算是小事,但小事積久難免釀就大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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夕陽落,星月起。

一席彎月刀似的掛在那夜帳上,地上的秋風將林火吹得愈來愈烈。濃煙重火,如秉巨燭立於天地之間,就是不知何許人在借災拜佛。

有三個膽肥的兵士為充饑,瞞著賀玨與薑老將軍偷跑進林裡捕野物。眼瞧著不遠處密葉之間生瞭動靜,仨兵士之中一人小心邁著步子接近,屏息凝神,正準備瞧那裡頭會竄出什麼美滋味,誰知一隻飛|矢從中飛出,穿其喉而過。

後面二人知曉那人已無生望,不過愣瞭一愣,拔腿便跑,可他二人還沒跑幾步便被那高擡的馬蹄踩碎於泥土之中。

血水橫流,碎骨刺破肝髒,慘叫終於爬出瞭林間——太遲瞭。

那楚兵從林間沖出來的時候,顧傢後營中還有不少兵士處於睡夢之中。賀玨聽聞動靜忙沖去擂響戰鼓,可楚國的鐵騎卻先他一步踏破瞭圍營的木柵。他隻得將鼓槌拋給瞭身旁的小兵,抽出那新發於硎的利刃劈向敵軍一匹瘋跑著的駿馬。

“嗞——”

馬肚被劃拉出一個長得嚇人的口子,血與內髒全潑灑於地。馬腿折跪於地,叫馬背上的那楚兵摔瞭個頭昏腦脹。賀玨手起刀落,砍下那人的頭顱後便翻身上瞭自己的馬,而後便是一路拼殺。

他邊拼死剿殺敵軍,邊縱馬往來於各帳,拿長劍挑起帳門瞧裡頭有無未醒的兵士。

行至池彭的帳,他照舊挑門看。可那人的營帳卻怪得很,內裡沒燃半根燭不說,平日那嗜睡如命的將軍不知怎的竟不在裡頭。賀玨高聲吼瞭幾聲,直待確認瞭那池彭不在裡頭,這才再次飛奔抽刀向敵。

入目所及又是腥豔的血與瘆人的骨。

脖頸,胸腹,臂腿,賀玨在那刀劍之間穿行,被各處噴濺出的鮮血抹瞭一身腥臭。

當他好不容易同弟兄們一道清剿完那不知好歹的楚國騎兵正歇口氣時,忽聽薑老將軍從不遠處飛奔而來,嘶聲裂肺道:

“快、撤——”

林間又起馬蹄聲,那瘋狗似的齊燼手執重刀朝他們飛奔而來,緊隨著的是望不盡的楚兵與漫天箭雨。

賀玨副將舉起盾牌替賀玨打掩護,急道:“楚賊這兵力……弟兄們怕是撐不瞭多久。將軍您二位快走!我墊後!”

“你是我副將!”賀玨轉馬向前,繞過副將,拿劍擋開瞭那些朝他仨人飛來的利箭,面色鎮定異常,“還不速速護送老將軍離開!”

誰知那薑老將軍拿刀將賀玨的刀劍攔下,縱馬向前,邊掃飛箭邊厲聲道:“你倆小子聽著!你留老夫一命,不過叫一匹夫再活個二八年歲。而你倆若活到老夫這年紀,合起來還有百餘年歲月!老夫常年苦視黑發埋沙,今山河罹難,老夫寧白發入土,也絕不要再叫你們這些個屁大的小子早我一步入黃泉!快些走!莫要叫老夫白白折瞭這條命!”

那人說罷,驅馬奔向齊燼,舉起瞭重弓。

“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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