种地捡来的媳妇(118)
作者:顾青词
“我雖與侯爺性情不和,常在朝堂上爭論不休,唾罵攻訐互不相讓,但我心中是敬佩他的。”
沈夷光此時早已在夫子狂轟濫炸的閑碎話語中被搞得暈頭轉向,聽到此話,無意識的回道:“這不能怪您,畢竟那時您已被貶出京城……”
話到一半忽然意識回籠,沈夷光緊急剎住話題,然而已經來不及瞭。
趙夫子臉色一沉,冷冷哼瞭一聲:“小兔崽子!”
他說著又拿起桌上的拂塵,在沈夷光後背輕輕一敲,斥道:“我說為什麼一見你就想抽,原來竟是這樣!俗語道‘一日為師終身為父’,就你那些小心思,難道真能瞞得過我?”
沈夷光苦著一張臉告饒:“老師,您實在太狡詐瞭!”
怪不得他方才東一句西一句完全不給他思索回答的時間,原來就是故意打亂他的思緒,好詐他一把。
“哼!”趙夫子佯作生氣,又敲瞭他一下:“莫非你現在當瞭大將軍八面威風,見昔日尊師落魄孤老,才不願相認?”
沈夷光一聽連忙擺手:“老師您這是哪裡的話!學生從未如此想過!”
“雖然您棍棒打人確實皮肉疼痛,但……”
他急於辯解,奈何這些年發生的事太多,他無法跟自己的老師說個明白,擔心他誤解,心裡著急。
趙夫子怎麼知道自己這學生嘴笨性子直的脾氣,眼看上學時間到瞭,等下學生們就要入學堂讀書,打斷他道:“此處不是說話的地方,隨我來。”
恰好此時有學生進來,趙夫子吩咐他看守別的學生早讀,等自己回來挨個抽背,然後領著沈夷光離開。
趙夫子的住處就在學堂後面不遠的草屋裡,沈夷光進去才發現屋內隻一張破床、一張矮桌,兩個木凳,以及幾摞擺放整整齊齊的書冊,其餘竟什麼都沒有。
他不覺鼻子一酸,當即跪下磕頭:“老師這些年受苦瞭。”
趙夫子連忙扶他起來,臉上沒瞭剛才在外面做出來的嚴肅,輕聲笑道:“我如今兩袖清風自在逍遙,何來吃苦一說?”
“方才那話是故意逗你,我其實知道你這些年苦守邊疆,最是不易。”
趙夫子說著眼裡浮出淚花,“當初我對你也曾寄予厚望,嚴厲有加,果然你最出息。”
師生多年未見,如今又都境遇難過,不免感慨萬千。趙夫子是文人,情感比旁人更豐富,說著說著淚如雨下。
“現下新帝名不正言不順,行事毫無章法全憑心意,短短半年竟弄得民不聊生,往後可怎麼辦……”
趙夫子雖已多年不在朝為官,一顆心卻仍舊緊緊掛在京城,時刻關註朝中動向。近幾年發生的事他都知道,也聽說過沈夷光眼下是朝中通緝的要犯,以為大鄴氣數將盡心中愁苦,每每深夜想起,總要悲哭一番。
“可恨我一介草民,既不能上戰場一拼,也不能在朝中出力,隻能躲在這鄉野間茍活老去。”他說完又是涕淚齊下,自責萬分。
沈夷光寬慰瞭他幾句,並不茍同他的話:“老師即便不做官,也一樣造福一方百姓。”
“難道鄉間的學堂就不是學堂瞭嗎?”
說到這,他抿瞭抿唇:“何況……我大鄴國力正盛,必不會絕路,咱們還有希望。”
趙夫子舉著袖子擦淚,琢磨出他話裡幾分意味,忽然側首看向沈夷光,似在確認什麼。
沈夷光於是又道:“我之前從未跟人提起過,岑兒他也姓趙。”
“趙”是大鄴朝第一大姓,之前沈夷光就曾回憶過,他此生認識的姓趙的數不勝數,趙夫子就是其中印象最深刻的一位。
岑兒的這個“趙”,可以是趙夫子的趙,也可以是是九五之尊的“趙”。
趙夫子喃喃自語道:“趙岑……趙昱……”
他忽得想明白瞭,猛地站起身,幾乎手腳同一時間比劃起來激動萬分:“他、他是……”
沈夷光點頭,不再隱藏:“他正是先皇後遺孤,先帝此前欽封的太子儲君。”
“若非趙昱篡位,如今坐在那個位子上的人,合該是他。”
那一刻,趙夫子的腦中像是炸開瞭無數煙火,幾乎將他沖擊暈厥。猶如夜行的路人得到一束光,又如久旱之地天降甘霖。
沈夷光又道:“岑兒今年剛好十歲,正是您貶京後的第二年出生,您未見過他,自然不認得。可您總該記得先皇後的模樣?他與我姐姐有七八分相似。”
聽瞭他的話,趙夫子腦中立刻浮現那位風華正茂、端莊持重的皇後殿下。他才恍然發覺,岑兒的眉眼果真與她極為相像,可恨他日日對著,竟沒認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