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两三钱(49)

作者:离心叽


可這一瞧不要緊,他竟發現這人隱約嘴角也有一道刀疤,將嘴角高高吊起,正與記憶中的面容重合。

來不及留下招呼,眼看著和尚已朝著橫山的一處偏僻地界走去,贠朝留下銀子,攀著木窗隻一跳便隱入山中,順著山路追著那和尚去瞭。

修築好的山間大路逐漸變為蜿蜒小徑,贠朝這一路始終藏在山上,與和尚保持著不遠不近的距離。

山間舊木逢春日,新綠初發,正能為贠朝做些遮擋,他輕手輕腳跟瞭一程,並未叫人發現身後還有個尾巴。

嘴角有疤之人並不多見,可出傢人戒殺生,贠朝隻憑著記憶中的一道疤並不敢妄下定論,何況現在此人在明,行動迅速,像是有事要做。

若他正是穆如清的仇傢,同夥又不隻一人,此刻貿然出手太易打草驚蛇,不如便先看看此人落腳於何處。

正這麼想著,前方和尚的腳步已停瞭下來,見狀贠朝也及時停下,尋瞭一株較為繁茂樹木藏入,手拂開擋眼的樹葉,靜等著對方的動作。

果不其然,不過片刻,和尚已等來瞭他的同伴——竟還是個身形婀娜的黑衣女子!

這兩人一見面動作便很是親密,走得極近。那女子身形高挑,腿腳卻似有不便,走路較常人多些左右晃動,和尚便動手扶著她,女子要說些什麼,和尚更側耳去聽,隨後兩人相視笑起。

若說贠朝剛才還對這和尚的身份有一絲疑慮,現在他已完全沒瞭顧慮,這人的所作所為分明就是個假和尚,就算是真的和尚,也會是個破戒破瞭個幹凈的。

他見那女子自身後翻出另一個包袱來遞給和尚,隨之兩人便一同行至一顆樹旁,女子掏出腰間的武器在樹上刻著什麼,她的武器小巧,隱在掌中很快便刻完記號重新收回腰間。

女子在刻畫時,假和尚環顧四周,很是警惕,待身旁人刻完拍瞭拍手上碎屑,和尚便蹲下身,硬是將女子背在身上,說說笑笑一同離開瞭。

贠朝等瞭一陣,確定無人再至,才從樹上躍下,朝方才兩人駐足之地走去。手撫上樹身刻痕,光滑平整,看來女子的功力不差,武器亦是鋒利。

而手下的刻痕,五角一根,看上去倒像是一片小巧的楓葉——楓葉,又是什麼意思?難道是名字裡帶著“楓”字?

“什麼味道?”贠朝將手從刻痕上擡起,卻忽地聞到一股腥氣,再將手移至鼻下,方才那股腥氣卻是更重瞭,此時他再仔細看向“楓葉”,刻痕中似乎有些細微的血跡。

那時他雖站的不近,卻也能瞧見女子手並不是尋常的白皙,而是帶著一層黑色手套遮擋,那麼這血跡,必定不是女子的,那便隻能是她掌中武器上留下的。

“師兄。”

贠朝正在思考之時,身後卻傳來一聲有些發顫的男子呼喊,叫他一時僵在樹下。

這聲“師兄”他是曾是十分熟稔的,可現下又有些陌生,原本清亮的聲線變得沉穩,但其中一點並不曾改變——他的二師弟,來自江南水鄉,口音本就軟和,早年間又耍賴不願意叫自己師兄,所以在說“師兄”此二字時,音發得含含糊糊,這麼多年過去,還是帶著這個臭毛病。

“師兄?”贠朝還未回頭,背後又傳來一聲脆生生的女子聲線,他又聽見那女子道:“師兄,你怎麼喊他作‘師兄’?”

女子的話聽起來拗口又好笑,可贠朝卻笑不出來,甚至與扯起嘴角一般簡單的轉身他也做不到……

怎麼世間的路便這麼窄呢?

不想要碰到的人,偏偏更會碰到。

故人相逢,本是一件美事,但在不合適的時間,便會變成壞事。

“師兄,我知道是你,沒想到——”那聲音越說越顫,到最後竟然接不下去瞭。

贠朝仍舊背對著人,未再輕易動作。

驚蟄已過,林間的杜鵑鳥猶自啼叫,一聲聲“佈谷”聽在人耳朵內卻多瞭些蕭索。

“沒想到什麼?”贠朝深深嘆出一口氣,將肩膀也嘆得塌下,終是轉過身來,他的二師弟——秦無衣,此刻眼睛紅紅,方才那說不下去的原因,自是不問而知瞭。

因著前幾日的一遭,贠朝已知山門中有人來此。他心中做瞭幾天的準備,害怕一見,卻又盼著一見,高掉的閘刀此刻落下,才斬斷他的糾結與不安。

也正如此,眼下的見面並沒有想象中那麼困難,鼓足勇氣後的轉身,便僅僅是轉身罷瞭,更無他原本想象的那般激動,他猛烈跳動的心像是瞬間落入一處空曠,雖還發著“咚咚”重響,腦中卻異常平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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