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两三钱(25)

作者:离心叽


“穆如清!”贠朝再次開口,竟似多瞭點乞求,他的聲音緩下來,竟有點安慰的意思:“太晚瞭,救不得瞭……”

“難道晚瞭就不救,救不瞭就不救,那永遠都救不得!”

不知是哪裡生出的勇氣,或許又隻是這大火與夢中太過類似,穆如清隻拋下這一句話,猛地甩開愣住的贠朝,義無反顧的沖進火場。

這次贠朝不曾阻攔,更無時間阻攔,他已僵在火前,無法再動作。

方才的對話如細針挑起贠朝記憶裡的絲線,扯出久遠的傷痛。

“救不瞭。”

記憶裡這句話如嘆息,定下瞭他的命運。

那時他癱在冰冷石板上,眼睛已由血與汗混雜後糊住,連睜眼都艱難萬分,瞧不見那些不想看的,聲響卻全數傳進耳朵。

其實根本便不需人控制,他本已呼吸微弱,隻堅持著一口氣,隻等他師父到瞭,能給他一個清白。

可如今的情況卻讓他瞬間爆發瞭,幾欲掙脫人而去,對著說這話的人問一問,真的不再救他瞭嗎?

真的不再試一試?

縱使他那一身傷和斷瞭的手筋已讓他前途渺茫,但若有一線生機放在面前,誰又不想抓住呢?

活著,總歸是好的。

可贠朝也明白,利弊權衡之下,自然是門派比他重要。

他是師父的徒弟,是如出一轍,最會計算與衡量的。

正如今日,他不也是與他師父一般,對穆如清說著“見死不救”的話嗎?

為什麼會有不一樣的答案?

失去與獲得總是分不開的,正如生與死的糾纏,為瞭將死之局而赴死,又是否能換來生機。

天地一時間模糊瞭,火焰的形狀也在朦朧中也不如之前可怕,眼中湧出的一點水還沒來得及彙聚便被熱氣蒸幹,隻留鼻腔裡的酸澀提醒贠朝到底發生瞭什麼。

他單手奪過旁人手中的水桶,舉高倒下淋瞭滿身。

“贠哥哥你——”默爾滿似是被贠朝的舉動嚇到瞭,瞪大瞭雙眼,可話還沒說完,他手中剛接到的滿滿一桶水,又被贠朝奪走,悉數潑在自己身上。

隨後任默爾滿與周圍人如何呼喊,贠朝便頭也不回地沖入火場。

“穆如清——”

贠朝穿過大門時,縱使渾身淋滿瞭冷水,可極高的溫度還是讓他覺著自己被火灼傷瞭,他之前站在門口處,還隻覺熱意逼得人後退,現在他真正進來,隻覺渾身都是痛的,痛得顫抖不已。

“穆——”贠朝移開滴水的衣袖想要再次呼喊,可隻喊出一個字來,火熱沖擊著喉嚨便讓他連連咳嗽。

在火中待一瞬都是難耐的,時間的流逝似乎有瞭不同的速度,不知過瞭多久,贠朝終在被火焰扭曲中的視野裡找到瞭穆如清。

黑夜裡被火光照亮的院中,一處暫未被火焰波及的地方,整齊地躺著不少屍體,穆如清半跪著,從沉重的人身下抱起一個嬰兒,用極為別扭的姿勢小心翼翼地托著。

那姿勢對嬰兒來說是很不舒服的,贠朝見過村裡剛成人父的男子抱孩子時用過這姿勢,隻一接進臂中,便會令孩子不安分地痛哭。

可現下除瞭火焰發出的聲響,四周都很安靜,他們在外面聽到的那聲啼哭,恐怕是穆如清懷中的人在世上發出的最後一次聲音。

還是太晚瞭。

生命是如此脆弱,即使完整的軀體不被燒灼銷毀,也會沒瞭生息。

穆如清不舍地擡頭,他這動作很慢,慢到足夠令贠朝看清全程,看到那雙桃花眼中的惋惜與隨之而來的恐懼。

“你怎麼進來瞭!”穆如清一見著贠朝,便大吼著沖過來,攜著火氣與熱風,潑灑瞭贠朝一身。

為什麼要露出這樣的表情?

桃花眼自古多情,可恐懼卻實在不適合這雙多情眼。

贠朝壓下心頭的感覺,快速問道:“還有人嗎?”

見穆如清搖頭後,他便立即帶著人朝來時路奔去。身後的火焰還叫囂著要吞噬他們,可圍在宅外的人已為他們潑好一條出路,門口的火勢並不比他進來時大,甚至從裡看好像還要更小些。

左手握著的手掌傳遞著滾燙,溫度雖有些燙人,贠朝卻死死地握著,看準門口再次潑入水的瞬間,瞧清前方的路勢,贠朝不曾言語,隻縮瞭下手掌,便將訊息準確地傳遞給身後的人——走!

第十章

還算平整的白玉石板磨損嚴重,不似原本的光滑,隻能將人照出模糊的影子。贠朝不由地打量這古樸高闊的大殿,有猩紅血跡在地上暈開,弄花瞭顯出他輪廓的白玉石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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