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两三钱(23)

作者:离心叽


從昨晚到現在,默爾滿作為一個相識才滿一日的人,已占據瞭他們話題的中心,而贠朝對默爾滿關心的表現也不似兩人間的初識——至少他剛見到贠朝時,隻覺著對方是個對萬事萬物都冷淡的人。

那時的贠朝就像是一具有溫度的軀體,他經常背著父母偷偷去看贠朝,往往見到其呆呆地坐著,隻是一個角落便能待上一整日。

他一度以為贠朝不僅手傷瞭不能動,還是個不會說話的啞巴,後來就是贠朝開瞭口,他道十句也不一定能夠得到一個字的回應。

直到他一夕之間失去雙親,穆傢被一把火燒得幹凈,他隻得依附於身邊唯一的人,想盡辦法纏著他,極力收斂自己的怪脾氣,整日膽戰心驚的過著,就是怕贠朝一走瞭之。

當他看到記錄詳盡的賬冊時,更是感覺如陷冰窟,或許哪一天賬冊便不會有新的記錄。

他和贠朝相處的時間是這樣短,短到他根本沒能瞭解其真實的面貌。

穆如清也曾安慰自己:或許贠朝就是這般冷淡的一個人,想要和他離得近些,隻能自己多多努力,他已經學會怎樣小心地前進。

可如今一看,贠朝本性卻不是如他所想:贠朝對默爾滿,妥協,安慰有之,卻從未見到當初那般的冷淡與沉默。

胃裡沉甸甸的,穆如清想著他晚上明明沒吃多少東西,怎麼還是會堵得難受。

堵得久瞭,便不吐不快,穆如清小聲地道:“我還沒問你,你怎麼對他那麼好……”

好得令人難過。

贠朝聽得清晰,可對方像是賭氣的話,令他感覺有些好笑——果然人還是沒有長大。

贠朝:“剛說你長大,怎麼又和小孩子一樣?”

“我不是小孩子。”穆如清堅定地反駁,他並不覺著自己還像是曾經那般幼稚,也早已過瞭那個時期。

“還說不是?醉得人都不會說自己喝醉瞭。”贠朝聽著穆如清方才的一番話,怎麼想怎麼有種爭寵的意味,這可不是成人會說的話。

爭辯不過的穆如清,思索瞭良久也並未想出合適的應對之語,一陣沉默後隻好道:“……不說瞭。”

此言一出,索性便倒回床上睡去。

望著對方隻留給他的一張背影,贠朝無聲嘆瞭口氣,也回去睡下,一夜無夢。

第九章

兩人間並未有爭吵,贠朝卻覺著穆如清鬧起瞭別扭。

一種單方面、不明顯的回避,這種感覺讓贠朝恍惚間記起他們還留在後楊村時,穆如清質問他是否就要離開後的日子。

這感覺不上不下,好像夏夜盤旋在燈旁的蒙蟲,無聲無息、影響不大卻又揮之不去,不時便要在心頭掠過一道,想要抓的時候又極為迅速的飛走瞭。

好在這次不隻是他們二人相對,多瞭默爾滿與伊古,時日便不似上次那般難以度過。

歸墟會的地址選在淺廬橫山,與杭城相距不遠,算起來也是順路,默爾滿又執意要“報恩”,他們一行便打算到瞭最後再作分離。

贠朝拉住韁繩回望遠遠落在身後的兩人——穆如清與默爾滿兩人並轡行在青山綠樹間,新綠枝葉見露出的斑駁光束不時落在他們身上,膚色迥異的兩人行在一處卻莫名和諧,偶爾的動作帶著少年人獨有的朝氣。

明明前幾日穆如清這小子還在他面前和另一位“爭寵”,怎麼一到白日裡表現得如此截然不同。

瞄瞭一眼打馬行在最前的伊古,又望一眼天色計算下時辰,贠朝不禁感慨伊古還真是沉得住氣,可他是忍不瞭這兩人慢吞吞的行徑。

“你們倆走快點!”贠朝大聲喊道:“不然晚上又要去住破廟瞭——”

默爾滿聞聲後猛地朝前望去,也大聲回應著:“來瞭來瞭!”

昨夜歇在荒野破廟的情形還牢牢呆在腦海裡,默爾滿隻道今晚他是決不能再湊合睡一晚瞭。

“歸墟會的事我下回再和你細說,快走快走。”他在穆如清耳旁又輕又快地留下一句,默爾滿一夾馬腹,懸著金脖鈴兒的白色駿馬便悠悠跑起來,鈴鐺也發出極有規律的輕響。

贠朝與穆如清早在穆傢沒瞭的時候,為瞭省下一點銅板住過好幾晚的破廟,後來又過上不少節衣縮食的苦日子,是故宿在荒野對他們來說是輕車熟路瞭。

對另外兩人來說顯然不是。

與大漠夜晚的冷冽不同,江南的風裡帶著濕潤的氣息,初春的夜晚裡,即使燒瞭一團火,也有冷意攜著潮氣順著脊背直往人的四肢百骸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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