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两三钱(114)

作者:离心叽


這一等便等到日近黃昏。

火般的顏色打在祝遙山的“天梯”石階上,照得山石熟透,散發些許暖意。

石階太窄,不容幾人並排,於是胡蝶兒一人行在前頭,贠朝落在後面。

今日束起高冠的贠朝,發冠下還垂下兩縷飄帶,隨著他上山的步子不斷晃動,穆如清便緊盯那擺動的東西,亦步亦趨地跟著贠朝。

才行不久,至山間一處轉角,贠朝忽地轉過身來,擋住瞭穆如清跟隨的步伐。

被他這般一攔,盯著發帶的穆如清不由一頓,在窄道上差點拌個踉蹌。

贠朝看著身前的人,略顯猶豫地說:“很難走對不對?要不……你先在這裡歇會兒?”

“怎麼瞭?”穆如清微微擡頭,望向站在上方的贠朝,見對方低垂的目光,又想到些什麼,瞭然地道:“好,我在這邊等你。”

“你不問我,會不會……去得太久?”贠朝沒想到穆如清竟這般好說話瞭。

穆如清笑著回答:“你叫我等你,肯定不會多待,也不會留下。我就在這裡等你,等你下山,一眼便能看到我。”

“嗯。”贠朝心中一輕,點頭回應。

隻是他才轉過去,準備擡腿之際,又調轉頭來,對穆如清說道:“我不去太久,但你也不要一直幹站著,這山路一來一回還要些時間,若是天黑,時刻太晚,你就先行回客棧去。”

穆如清笑笑,也沒說好與不好。

“你別傻,聽到沒有?”贠朝皺眉,不放心重複道。

沒等到回應,遠處胡蝶兒的聲音便蕩在林中:“贠師兄,你們怎麼落下那麼遠,我等等你們吧。”

穆如清歪頭,催促著贠朝:“快去快回。”

贠朝依言走瞭。

少年口中催促人快去,手指還勾瞭一把贠朝頭上飄搖的發帶,等那一縷輕柔觸感消失,穆如清仍久久望著贠朝的背影不放。

想著快去快回,贠朝足下越發輕快,沒幾息便追上距他有段距離的胡蝶兒。

“誒?穆少俠呢?”胡蝶兒看贠朝身後沒瞭“尾巴”,圓睜一雙杏眼問道。

“我讓他回去等瞭,他畢竟不算山上的弟子,不知道該用什麼理由上山。”贠朝說著越過停下的胡蝶兒,率先向前行著。

後面的一程路,贠朝走得駕輕就熟。

路旁有松有柏,還有不知名的野草與低矮的野山梅,高高低低地立著,一如從前的模樣。

贠朝匆匆掠過,腦中已默默浮現從前的景象,野草何時生,山梅幾時香,都是他所熟悉的。

山間的春天總比外面來得晚些,將生的綠色掩不住山門,還沒行到終點,贠朝便能遠遠望見。

一切的一切,好似從不曾改變。

但生出酸脹的腿肚,提醒贠朝一切早已變化,他很久沒上過這般高的山,自然不再適應。

反觀二八年華的胡蝶兒,一路走來,一張肉肉的小臉紅撲撲,額頭隻出瞭一層細汗,步伐依舊輕快。

未至山門時,秦無衣的聲音已傳來——“師兄。”

山高自生風,衣袍在空中翻動,秦無衣站得筆直,正等在山門的臺階下。

這次再見,兩人間少瞭些激動,多瞭份理解。

秦無衣一派沉穩道:“我已讓師弟們全數下山,最早的也要三日後再歸,師兄你不必擔心。”

胡蝶兒天還未亮便被秦無衣叫醒,吩咐下去接贠朝的事宜,後面的事她一概不知,不由問道:“擔心什麼?”

“沒什麼。”秦無衣看瞭她一眼,迅速掏出懷中手帕遞給她。

胡蝶兒雖是個姑娘傢,做派卻像個男孩子,秦無衣大她許多,不免要時刻照顧著,遞手帕一事自然發生過許多次。

到瞭秦無衣身旁,明顯放開許多的胡蝶兒更是自然地接下。

“哇,香香的。”胡蝶兒拿到手帕後忽然湊近鼻下,嗅瞭嗅說道。

明明是普通的白絹,可這回握在手裡覺著和從前都不相同。

“怎麼?無衣你——”贠朝看向秦無衣,有些打趣的意思。

秦無衣面色一曬,卻是不耐地打斷瞭贠朝的話,“師兄想多瞭。”

夕陽在天邊劃過,樹木落成黑影,秦無衣看瞭眼天色,引著贠朝往山門裡走,胡蝶兒正拿著手帕鉆研,轉頭一看兩位師兄都走出不短的距離,連忙追瞭上去。

“我早上去稟報過師父,說是你回山瞭,請他出關一見。”秦無衣不知從前發生瞭何事,但山下的流言蜚語與再見的經歷,卻使他猜到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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