暖风迟日(469)
作者:罗浪
“而我在這提煉藥引手段上,先前借橫契巫尊指點,試燃煙霧彌散,煉出瞭個將藥效以一擴百的法子,竟誤打誤撞成瞭。隻是我多年來打探尋找師父當年用的那種藥引,卻一直遍尋不得——管哥,這劑血藥你又是從哪裡尋來的?”
管臨握拳抵在嘴前,時輕時重有幾聲咳嗽,仔細聽畢,強壓住嗓中虛火,確認問:“就是說,以此藥引些微,便有望救更多的人?”
亞望興奮:“沒錯,就用我煙霧彌散的法子!”
管臨點瞭點頭,微一側身,擡手去解自己衣襟。
遮瞞到底與否隻在他腦中糾結瞭一剎,極盡效用起見,還是應讓術業專攻的來,他一層層揭開纏佈,敞向亞望,沉聲發令:“你幫我取。”
瞳孔倏然劇縮,亞望目光落在那胸膛前血痕斑駁的粗大針孔上,嘴巴張成瞭一個碗。
——
烏延人是大炎西北千裡開外摩多草原上一個異類的族群。
他們祖上是匈奴西擴的分支,身形高猛,天性耐寒,最擅養馬馭馬,烏延馬繁衍多代性隨其主,亦是天底下最高壯耐寒的珍稀馬種。
烏延人仗著人猛馬壯,訓練有素,最擅冬戰,本是打傢劫舍的一把好手,但他們異類就在和北漠諸胡部不同,填飽肚子不靠遊牧,也不單憑生搶,最擅做的是雇傭生意,以戰力換財餉。
草原上年年歲歲不缺爭戰,烏延人祖祖輩輩講究的是個誠信經營,誰給錢這一戰幫誰,邀約預付,得勝結清。跟誰也不是永遠的盟友,亦不當世代的仇敵,誰要有個怨怨相報糾纏不休,就三十六計上策,躲進極寒冬窩子——沒有戰馬能追上烏延馬逃竄的速度,更沒有人能在冰天雪地裡與烏延人周旋鏖戰。因此每到冬季烏延人都會仗著種族優勢出來大幹幾票,掙足一整年的花天酒地。
這副認錢不認人的德行本來隻盛名於西域諸國,跟大炎素無交際——炎人印象中好像隻喜歡搗騰東西買進賣出,不熱衷於打架鬥毆,更忌諱外族介入。直到去年冬季,烏延人收到瞭一封來自遠方陵州的邀約,頭一回領略到天|朝上國——似乎也隻是一個旁支——的財大氣粗。
“去年我們從登奇嶺進來,燒殺搶奪是假,配合周皇帝戰術引東邊守軍來襲才是真,烏延人並未正面傷你方傢軍分毫。一筆算一筆,如今你我都為周皇帝而戰,我等有通關文牒在手,正式受雇率兵馬入炎京。方景由卡著處平關,遲遲不放我等入關,這是什麼道理?兩日為限,如不放行,恕不客氣!”
烏延人自帶的通譯是個西域人,措詞雖有待商榷,意思和情緒倒是傳達得大差不差。
方傢軍這次派來應對的是個新面孔軍官,舉止利落,回應幹脆,與前次那個答非所問擺明拖延的態度迥然,他遞上一張關內地形輿圖,示向烏延軍首領道:“幾日後將有一支敵軍自西邊潛來,我軍望你等候在此,屆時再率全軍兵馬入關,擋上一擋。”
烏延軍首領冒敦聽罷通譯,當即搖頭:“周皇帝此單隻讓我們率兵進京保衛他皇城,可不包含騎兵在此出戰禦敵。”
目的明確,打擊精準,有攔路虎影響任務那橫沖直撞恕不客氣,節外生枝多此一戰卻是大可不必。
那炎方軍官盯著冒敦眼睛,恍惚間給他一種下一瞬就要掀桌怒罵的威懾錯覺,不料其嘴角一彎,冷峻臉上竟泛起瞭微微笑意:“貴軍一路來此,征途勞頓,可惜我方傢軍當下正窮得響叮當,也沒什麼餘糧招待。而這西來的靖西軍打仗繡花枕頭,軍備糧秣儲備卻是一等一的富足。方傢軍願借花獻佛,請客人先賞一席,權當進京路上的嚼裹,正面對戰殲敵則是我方傢軍份內之職,不勞你等擔負。”
冒敦沉吟不語。
也就是說,待西邊敵軍前來,他們連入關帶打劫,劫過就跑,身後自有他朝廷守兵來應付,既白吃白賺,賬都算在方傢軍身上,又能向周皇帝邀功賣好,結到更多雇傭尾款。
所要做的,無非是再多停留幾日,耐心靜候肥碩羔羊的到來。
“好罷。”冒敦思索半天,才向對面做出勉為其難似的神色。他突然拍拍通譯讓他先閉嘴,親自問出唯一會說的一句漢話:“你叫什麼名字?”
“我姓古。”對方應答如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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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璐率大軍連日疾奔,繞開城池,沿淶水北岸荒野行得悄無聲息,在周迨放松戒備全力催促江其光合兵直搗陵州之隙,神不知鬼無覺抵達肅陽境內,隻差半日行程便可按既定路線,出處平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