暖风迟日(467)

作者:罗浪


這番國祚秘兆之說,在場所有人都是前所未聞,聽來面面相覷。

管臨立在一旁,心中也不住疑惑:薛義彤此言簡直是鬼話連篇,知他身中毒蠱,莫非神經錯亂也是癥狀其一,臆想出這麼套莫名其妙的讖言繪聲繪色講給周迨,意欲何為?

隻周迨聽到此處,明知縱是此劍真有,該斬的也是那冒名皇嗣周瑯,卻隱覺宛有一道幽靈般的刃鋒抵著自己脖頸,竟生絲絲冷汗。

“臣暗思大炎百年天下,怎可落於女子之手?”薛義彤氣息發虛不掩義正詞嚴,重咳瞭一聲,“但周璐手握遺詔下落,對大炎安定是極大威脅,因此臣當時假作臣服,佯為驅使,以求取得信任,探取遺詔下落,為朝廷掃除隱患。”

邢休見陛下蹙眉不語,似乎嫌其東拉西扯,沒說到正題上,趕忙適時插言解釋:“國祚之兆真僞另論,但隻周瑤對此深信不疑,遣人與他密報此詔下落,他二人必失和反目。”

肖子平暗瞥管臨一眼,見他面無異色,字字聽來都無動於衷,這一刻心中既終於確定又深深恐懼:管臨怕是真已被徹底改變心智瞭,從遲階到周璐,一向死心眼對故舊舍命不渝如他都已逐個漠然拋棄,如今眼裡隻有巫蠱操縱他抵死效忠的唯一君主。

那君主在上陰森不語,自將呈上禦案的炎京大內佈局詳圖翻瞭翻。

邢休代為發問:“你說周璐提及過懸藏遺詔的穹頂,是哪一處穹頂?”

薛義彤提聲欲答:“乃是……”

“慢著,”周迨突開口打斷,向薛義彤一指,“你過來。”

所謂格殺逆賊遺詔,是真是假,但有一分讖兆,豈能讓他人先知竊聞?這一刻他周迨一個人也信不過,命薛義彤上階近前。

薛義彤年紀本不輕瞭,大病一場後又經此煉獄折磨,哪還有前時在孟地領兵欲占嶺為王的體格與氣勢,聞命顫顫巍巍,躬身慢行,一步步上到禦案邊。

周迨將圖一推:“指來。”

薛義彤點頭稱喏,擡臂抖起兩邊廣袖,緩緩翻找,垂眼細覓,良久後擡指虛一圈畫。

周迨趕忙伸頭看去。

隻瞬息間,變故陡生!那指點在圖上枯枝似的兩隻大手忽鉗向周迨脖頸,整個人飛撲而上。

周迨歪身一躲,滾下禦座,驚恐失聲叫出。

最近的侍衛也遠立在階下殿門旁,慌忙沖步跑去,根本護不及。

薛義彤一掐未中,仍極盡周身之力再度撲向跌下的周迨,扯住他腰間銙帶,狗皮膏藥一般緊貼而去。

周迨與其說是抵擋不過,不如說是被這突如其來的變故嚇到一時失措,支應間不知階下哪裡飄來一聲:“陛下,匕首!”意識方醒,周迨擰手摸索一抽,貼身短刃出鞘,狠狠戳向這找死的老瘋子。

臣僚不得攜兵器進殿,可皇上自己有啊。幾十年沒練過武的周迨驚覺自己危急時刻,身手反應完全不減被一生尚武的先父皇嚴格錘煉的當年,豈會制不住一個赤手空拳的刺客。

可還未待他反殺慶幸,一湧腥血近距噴湧而來,深深中刀的薛義彤突狂聲大笑,扯住周迨的雙臂在非凡毅力操控下紋絲未動。

周迨抽刃正欲再補的手頓住瞭,頭腦一霎醒悟,頓時魂飛魄散,猛一擰身避開頭臉,雙腿極力蹬踹。

這他媽就是個一身毒血的人肉毒源,差點中瞭他設套。

薛義彤佯裝屈服來襲擊,不是傻賭一把蠻力,分明是自知攜不進殺器,算好瞭要引周迨自衛出刀,用自己一身毒血來同歸於盡。

“我許傢兩代忠將,都死於你賀賊反間污名,”薛義彤被一刀捅在要害,血流如漿,可他此刻吐出終生冤火,氣力萬鈞卻似回光返照,鉗住周迨的手有如合閘焊牢,“妄想我許義彤有朝一日投降於你!”

事發突然,底下群臣一片驚慌,唯隻見上頭扭擰廝打,二人滾落高背龍椅之後,望不清狀況幾何,待守在外頭的帶刀侍衛遠遠奔來之隙,到底有幾個忠臣良卿危急之下就近上前,想要出手救駕——

肖子平頭一個英勇躥上,耳聽到周迨已出刀刺中,掂量著薛義彤茍延殘喘,上前協力制敵十拿九穩,可就在即將跨上最後一級臺階之際,忽見被擋在禦座背後的周迨爬滾間掙出來半個身子,神色驚駭無比,明明手握利刃,卻不再向薛紮去,隻對著手忙腳亂奔來的臣子,揮舞狂吼:“撕下去這瘋子,快給朕擋住,擋住!”

肖子平一時懵然,擡眼見緊箍著其不放的薛義彤面容如鬼如煞,身上噴血淋漓,突然明白瞭什麼!腳步滯頓,妄由身後擁來的他人超過己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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