暖风迟日(431)

作者:罗浪


管臨明知不可能,仍聽得心中打顫,他壓住驚懼,冷道:“什麼意思?”

邢休微笑:“既知你二人情義甚篤,又何必勞師動衆?便隻由你外甥代你執筆,遞上封信約他來換你,你猜他來是不來?”

管臨周身血湧如沸。原本已化灰飛散的一顆死心,生被這話語又聚合拼起隻為再被重重戳上千瘡百孔。

“不知他會帶多少人一道前來呢?”

“其實,他與陛下亦是故交舊識,他和你一樣,本就命定是我大賀最忠實的臣仆。你二人一文一武,正可做一對定國安邦的左膀右臂,”邢休作大公無私暢想道,“待等他來,我會叫停兩邊伏兵,給你三裡路程。不如你勸服他棄暗投明,重歸陛下麾下,陛下胸懷寬廣,自會往事揭過,叛國不提,寬待重用你二人,來輔佐陛下重振國綱,一統大炎。”

管臨望向那條殺機四伏的必死之路,僵道:“他不會來。”

“萬一呢?”邢休稀疏灰眉挑瞭挑,“隻要你能說服他,二人雙雙留下,陛下備瞭份重賞與你。此賞已設在三裡盡頭處,留與不留,就看你管逢疏造化瞭。”

“對瞭,靖西軍打進陵州,陛下亦留瞭份大禮相贈,不知找沒找見。終於發現自己一大傢子原來是為誰所陷害……我與逢疏一見投緣,且不落忍,終究還是要提醒一句:今日他應邀肯來,怕就怕未必是來敘舊談天,卻亦可能是來報仇雪恨的。”

勸你先下手為強,給自己抉出條生路吧。

裡挑外撥已說盡,邢休揮揮手,命昆西騶將管臨帶下去等,自己也從兀巖上撤開,躲進絕不能讓那殺戮狂魔冥九嬰一眼直擊的隱蔽暗處。

管臨煢然候立,突兀顯眼地站在狹窄的峽道一側,在他身後,對面,周圍,數不清的刀槍箭矢隱蔽以待,高大壯猛的昆西騶像一根根呆佇的樁子,癡然等待著慌不擇路的無知野兔自己撞進重重殺網。

遲階不是無知野兔,他是身經百戰的驍悍將領,有深謀遠慮的冷靜心智。他怎麼可能為一己之私,受激將煽動,來踩這種陷阱,行這等蠢事。

連伏兵們都開始抓耳撓腮抱怨議論,發現自己是白白累死累活跋山涉水,勞師動衆埋伏這一場。

管臨心跳如擂,肝膽欲碎,耳邊反複回響著邢休才前說的每一句話,遲階知道瞭真相,他已經知道瞭。

萬念俱灰也好,看穿信件僞造也罷,他當然不會中計。

周迨大概根本就並未確定遲階便是六一十,他派邢休今日約戰設伏,隻怕就等著徹底驗證一眼真容,並必令不惜一切代價,無需交涉權衡,抓住千載難逢良機,將這個長久噩夢當場碾爛永遠擊碎。

別人不知道,遲階自己難道還不知周迨急欲置他於死地的迫切嗎?

不能來。

可是一個念頭……如烈火燒鑄,似磐石鐫刻,從管臨心底湧出。他發現自己竟止不住恐懼而篤定地感知,正因為知曉瞭一切,此地,此際……他非來不可。

嶺間最西頭的伏兵們抱怨聲突止,一個個甩頭瞇眼望去,隻見那罩籠在半山頭的黑嵐慘霧忽而破開,現出半輪臥雲紅日,要死不死將落不落,正正懸墜在兩側峰巒之間,一霎鋪來萬丈霞光。

操,嚇一跳,還以為多少天兵天將下凡瞭呢。根本連鬼影子都沒一個。

管臨撥開眼前被映紅的發絲,同向那目力所能及的虛空峽道盡處望去一眼,隻一眼,就垂下瞭頭。

傻子。

無須眼見為實瞭。

風已先一步劈山入耳。

蘆管聲。

錯斷峰

“放箭!”

隻瞬息間便殷天動地,萬馬蹄聲傳來,昆西騶統領允渾眼珠一錯不錯,直盯著空蕩隘口突攘起漫天塵礫,趕忙揮旗下令。

兩邊山嶺間埋伏弓箭手的萬箭齊發,頓時將那從蜂擁駛來的騎兵戰隊圍絞在甕中。

地勢所限,沖勢迅猛的鐵騎被逼狹的山道搓彙成一窄溜,速度和氣勢都慢下來瞭,任箭雨潑淋,毫無遮擋。

“沒人啊,都是馬,”終於有個伏兵發現哪裡不對,“隻是一群鐵馬。”

沖來的馬群全身覆甲,身上各駝綁著個騎手,遠看赫然一副標準甲兵模樣,近瞧才發現竟是秫稭紮制,外頭一層以假亂真的破銅爛鐵經亂箭這麼一攢射,當即碎掉瞭滿地,露出裡頭亂絮幹草散揚而起,驚馬狂奔,火絨紛飛,忽而金石尖銳碰撞,燃光一閃,一馬身上爆起一縱煙霧!

接著儼如烽火相傳,引撚相連,一團接一團濃霧在奔騰的鐵馬上空漫起開來,剎那將嶺道遮得密不見影,濃烈的熏嗆氣息襲向兩側伏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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