暖风迟日(398)
作者:罗浪
“不錯。周迨疑心極重,呂維用兵更要分外謹慎,晏長河此去氣勢洶洶,他把著永定關絕不敢懈怠分兵,必然調西線守備軍嚴守固倉。”
放眼賀地中線諸城隘,確實隻有這賀軍西境的第一重倉有如此戰略重要度。
“但此去固倉行途遙遠,縱穿賀地重防,”劉戍成思考片刻,提出疑慮,“你這五千軍是以身作餌,想騙過全賀軍將的心思,不易。”
“不妨一賭。”
“賭?”劉老將軍聞言皺眉,以往跟著步帥南征北戰,老齊的作戰風格一向是步步為營,穩紮穩打。賭這個字他聽著不習慣。
遲階指尖一劃向西,圈畫某處,擡眼炯炯反問:“值不值一賭?”
劉戍成灰須微顫,心緒竟是止不住霍然激越,望那圖示,終以默然作出瞭回答。
“此計能成固然好,但仍有隱患,”他想瞭想又慎重探討道,“長公主為防康州交手露怯,並未告知晏長河此戰後策,隻教他與呂維硬碰硬地幹上一仗。長河這小子心思不歪,是個忠肝赤膽的好兒郎,但他畢竟不是靖西軍嫡系,待事後得知被當瞭障眼使,於我炎軍團結卻非善事。”
心中想及前時晏長河力戰蕃人救回自己的情形,劉戍成越發不希望看到炎軍內部生隙:“祁統領,這兩千兄弟交於你調遣。我去康州親助長河一戰。”
劉戍成思慮深遠,以靖西軍老將身份去與晏長河浴血並肩,至少是親身示誠以戰術大局為重,絕非拿晏侯軍當墊腳石。
但遲階卻明白,此舉既不夠用,也用不著,擡手虛攔住雷厲風行說走就走的劉戍成:“劉將軍,放心。如此生死惡仗,長公主不會在辛州坐等軍報,必定親往康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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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糧送來,也沒兵接應?!”
李司震怒,轉望向晏長河。
晏長河剛剛親自率軍擊退一波賀兵猛攻,未卸的戰甲上還蒸著一層腥熱氣,聽訊報間撥弄著案上沙盤,眼神卻十分冷靜。
“侯爺,呂維即將糾集重兵圍攻康州,我們前戰損傷慘重,現下滿打滿算才一萬八千精兵可戰,還養著一城的老弱病殘,餘糧連三五日都撐不過,康州哪裡守得住?”李司急道,“那後勤營說是機動調配,分明夠他往來運送兩三來回瞭,這糧草是調哪去瞭?”
“在這兒,”晏長河搓掉一粒手上沙石,思索後精準彈去,“他要北上打固倉。”
“固倉?怎麼可能。北上固倉近八百裡路程,沿途各隘都有賀賊守備軍,憑他那三千縮頭藏尾的雜牌兵?”
“此人就喜豪賭弄險,三千兵力這些日給他耍得風生水起,得瞭殿下信任。靖西軍上一回就損兵折將在此防線,殿下急於突破,才給他撥重兵壓上,想是已將辛州那整頓待命的三萬精銳全部派出打固倉。”
大半月間訊報聽來,晏長河已對那祁少當傢行事風格頗有深刻洞察,他抹平沙盤上固倉堡壘,語調卻憂心一轉:“我已猜透,又何嘗能瞞過對面呂維?”
李司眼見晏長河似有定計,順著他深沉目光向沙盤望去,頓時驚悟道:“你不會是想……賭呂維調重兵回防固倉,我們搶兵直取永定關?”
晏長河眸光一定:“時機正恰。”
那傳訊回來的軍將,卻在一旁謹慎提醒:“可長公主再三強調要死守康州,待韓將軍那頭蕩平蕃亂,將蕃人徹底趕出下潘關,防止他與賀軍夾襲,再做北上籌謀。”
“長公主這是拖而不發,給那祁大少爺造勢立威,就要把最大戰功留給她自傢親外甥,”李司忿然不屑,“我們若不趁此時機再下一城,反招個畏戰縮頭的罪名,到時隻能自交兵權,連康州都要算在他的功勞簿上。”
李司的口無遮攔這次難得沒有遭來駁斥,晏長河唇角一壓,鏗然下令:“兵貴神速,整軍出發,取東南山道一線,三日後攻取永定關!”
夜梟淒叫,月黑風高。
永定關的一角墻磚還未望到,晏長河率領的密行大軍次日傍晚就與賀兵正面遭遇在險隘留峽。
呂維名不虛傳,統領全賀戰局,初掌帥印就給瞭炎軍迎頭一擊,固倉那頭被他調派陵西諸隘兵馬,守得壁壘森嚴,密不透風,連一隻俯窺的炎鳥都別想飛進去。
永定關這頭則算準瞭晏長河冒進急襲,調兵遣將精準埋伏,短兵相接,一夜惡戰,直打到矢盡兵窮,雙方死傷皆空前慘重。
“侯爺……長河!”李司厲聲呼喊,率殿後兵疾沖殺出一條血路,掩護殘軍撤退,“這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