暖风迟日(388)

作者:罗浪


出去方便,帶上全副行囊一起嗎?

管臨猛然轉身,向村外一個光禿禿的矮土坡奔去。

坡頂視野一覽數裡,災民營地的嘈雜聲被隔弱在下,忽而勁風狂飆,忽而弱風徐徐,風中每一絲細微聲響都牽動起管臨繃弦欲斷的心。

可是許久許久,他聽不到蘆管聲。

久到暮色蒼茫,連亞望都已搜遍全村角落,哭著回到坡頂上。

“怪我,全怪我……我不該之前跟老大說,破瞭封血後恐怕就隻有雲膽玉魄一條希望瞭,上哪兒找去?我本意是勸他千萬別不當回事胡鬧,可誰知道……我還可以多試試別的療法啊!為什麼就這麼拋下我不信我瞭……可管哥你還在這兒呢,你們不是約定好好的,他一定會回來的對不對……”

“懷玉。”管臨怔怔喃道。

亞望迷茫擡眼:“管哥?”

……

“傢裡大人說,貓就是這樣,它不願死在最親近的人面前,當有一天覺得自己時候差不多瞭,就會遠遠地離開……”

……

“不會回來,”管臨淒笑,“他是當瞭懷玉瞭。”

坡下突然由遠及近傳來動地馬蹄聲。

亞望驚盼望去:“他回來瞭!”

期待神色在下坡迎跑中一點點消失,直至失望僵硬。

策馬奔來的不是老大,是一隊氣勢威嚴的炎京精兵。

“管大人,老老實實跟我們回去複命,你再喬裝也跑不出去多遠的。這副文弱身板,別逼咱們上手動粗,回去給聖上交待也怕難看——拿下!”

這率衆一圍而上的官兵語氣如此不客氣,連亞望在一邊都聽出異常,出什麼事瞭,怎麼這麼跟管哥說話?

管臨枯立的身形晃瞭晃,轉過頭來。

他神色漠然,雙眼空洞,對於面前站的是何人等,有何來意,一絲好奇與驚惶也生不出。仿佛從今時此地起,再沒有任何變故會讓他心境泛起波瀾,也再沒有任何景象能讓他目光綻放出神采瞭。

他行屍走肉般邁開步伐,一句都沒問,就迎前而上主動接受瞭粗暴的緝捕。

坡下病氣懨懨的村民向馬蹄留下的煙塵圍攏而來。

“出什麼事兒瞭?”

“聽說西邊軍隊不聽皇帝佬管,出兵打蕃人去瞭。”

“這……不是好事嗎?”

“好什麼,你懂個屁,天下更亂瞭。這不就是那病秧子公主自攬軍權,公然——反瞭嗎!”

八千裡

大隆山西脈冰原千仞,雪峰入雲,在蕃族傳說中,此地乃上古時無塵大士的虹化轉世之所,是蕃人調伏傳經的神聖道場,全族不認“大隆山”這個漢話叫法,稱之為索婁佷日。

漢人不適高山氣候,一行炎兵隨著蕃人帶路爬上約好的半山腰雪崖,體魄強些的也攀得呼哧帶喘寸行艱難,頭回經歷更有直接眩暈嘔吐不支的,擡頭仰望到蕃人大軍駐紮地還遠懸在雪崖之上的高嶺埡口間,更是嘖舌興嘆:若在此地交戈,不用對方一刀一箭,隻驅著人劇烈急奔上幾裡,已足令中原漢兵力竭氣盡,不戰自亡。

守在大帳外的蕃兵神威肅立,瞇眼看著對面一排炎兵這般孱弱不堪,心中嘲笑兼雜自得間,擡手掀簾恭敬將自己的長官首領——北蕃欽王洛登傑佈請進帳中。

帳內已候著個年輕漢將,看著不過將及冠未及冠的年齡,乍見來神采英拔,有幾分唬人氣場,細瞧卻是面容青澀,眉宇焦灼,渾身上下強打出來一派虛張聲勢。

“晏小侯爺,”洛登自往桌對面主位落座,禮節全免,開口就粗聲問,“該帶的都帶瞭嗎?”

晏長河指指身後隨兵捧著的禦印契書,面浮友好一笑,他看著倒是沒有絲毫高地不適反應,一張嘴更是一口地道的蕃話:“‘小侯爺’不敢當,欽王折煞本帥。我們炎朝的爵位不比貴國,歷來是說撤就撤,說削就削,老爺子故去幾年瞭,我這善榮侯封號壓根沒正式襲下來,嗐,還不是得當差賣命換點祿銀花,哪真有祖上老本吃?”

洛登對他傢族底細再瞭解不過,聞言哼哼冷笑:“善榮侯把著榮蕃茶馬道數十年,與我蕃國南界毗鄰四州,黑白兩道全是你晏、龔兩傢的勢力,中原皇帝為求個邊境安穩,對你傢族一個指頭都不敢動,小侯爺今又得瞭靖西軍帥位,跟本王搭上交易,是誠要將這北境關口也收入自傢囊中不是。”

晏長河呷下一口奉客的黑稞酒,紅光滿面,毫不否認:“原來欽王深知,我晏龔兩傢本就是生意人,跟貴國茶馬互市這些年,本本分分掙著份勞碌辛苦錢。我晏侯軍歷來主張和平互榮,北邊多擴幾條商道往西域去多好,能和氣生財的事,幹什麼沒事舉刀揮槍的呢?欽王瞧不上賀賊小氣,想直接與我大炎天|朝談北蕃締交,這本是天大的好事,大傢早早坐下來舉杯斟酌,好商好量哪有什麼談不成的?一上來就殺我炎將,擒我炎俘,硬生生逼出這紙契書,卻是有點欠缺和氣,生分見外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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