暖风迟日(298)

作者:罗浪


一時四下沉默,似乎心中有所衡量,頗被此言說服。

直到一個不諱的聲音打破寂靜,再度問向方執:“少帥,那我們此番北上,赫佈楞會暴露隱藏,出兵相助嗎?”

方執張瞭張口,沒有作答。

因為赫佈楞的回信就新鮮躺在他口袋中,上面字字句句明確奉勸他不要貿然出動,繼續按原計劃行事。

方執隔著衣物狠狠攥拳,將那密信捏成一團。

形勢劇變,刻不容緩瞭。

接也得接,不接也得接,此番主動權已然被強行交到自己手上。

————

臘月初二,東風浩蕩,晴空萬裡,方執親自掛帥,率軍北“訪”摩雷率部據兵的刁奪堡,名義是“感謝”莫韉九王子這幾日代供歇腳,此去親往“接”回涅茨人質。

刁奪堡地處北上東線沖要,兩月前還是鞊罕軍地盤,自被大王子岱欽率兵反擊得勢,鞊罕守軍一路潰敗西撤,負責鎮守東線的摩雷趁機拿下此堡周邊,短時間內迅速擴展為自己軍部的最大據守地。

方傢軍似乎低估瞭這場小規模示威戰的難度。

以往在西線冬季與胡兵交戰,炎軍據城關而守,背後是順暢充足的糧草物資通道,而胡地冬季馬瘦毛長,迫切出戰搶占資源,急於求成的從來是對方。

今因涅茨人冰鬼鷹這一變數加持,雙方形勢逆轉。

方執急著在暴風雪來臨前尋個公道,而摩雷心知肚明,手握特殊利器,戰術便暫隻奉行一字訣:拖。

摩雷麾下的軍部兵力其實並不雄厚,烏達魯在調兵遣將上歷來最倚仗和放權的隻有兩支生猛力量:外靠大兒子岱欽十萬雄騎抵擋叛軍,內憑血盟親兵禦衛營鐵護上京。

因而摩雷此戰拖延目的,一是等風雪來臨奠出致勝神器,二便是將炎軍主動翻臉出兵的形勢誇張呈報上京,以獲得撥軍傾斜,榨幹老頭子最後一點權力威信,一步步吃奪掉西部戰場上長兄岱欽以追索鞊罕逃軍為名義牢牢掌在手上的衆部兵權。

屆時,他莫韉摩雷便是坐擁人獸兩軍之力,混亂迷局中憑過人的英勇與膽識橫空出世的新一代北漠霸主。

雙方遭遇後幾次正面交火,皆是小打小鬧,方小將軍貿然帶領久未北戰的炎軍踏上草原客場,到底顯得青澀生疏,明明是急搶時機的一方,卻總打得虎頭蛇尾,畏畏縮縮。

連著幾日貓爪子撓癢式的出戰與收兵,結合及時探來的密訊,摩雷越發摸透瞭炎方的心理——講好的涅茨人質半路被劫,消息傳到南邊引發全炎嘩然,邊軍若不出北來討這個說法,根本難平泱泱衆怒。而從那遠在炎京皇位上胳膊肘往外拐的胡血皇帝,到這近前帶兵來攻的邊軍兵將,根本沒一個抱著真正開戰打仗的心思,不過上行下效,給自傢內一時的忿忿之聲裝個樣子罷瞭。

但這偏偏卻也不是摩雷想要的。

他之所以註定會偉大傳世,正因為他眼界早就遠遠超過瞭父輩,越過望興關,越過南北興城,越過漢胡邊界的千萬棵楊柳樹,直抵炎京千載繁華,瞰攬南地萬裡錦繡。

阻隔在他面前的隻是這麼個虛張聲勢的方傢軍而已。

炎兵每日輕騎沖鋒前來搦戰,無論戰勢優劣從不戀戰遠襲,當日必迂回秘密返至菹畢山駐紮地補給休整。

那菹畢山無甚別的優勢,隻一點,山腰至山頂松柏常青,是方圓幾百裡內唯一冬季裡仍有密植覆蓋的地段——方傢軍因地制宜的鬼算盤再明顯不過,選擇在此地落營,一旦遇風雪忽作,冰鬼鷹來襲,他們便可混入已經試驗過的礫金磺硇點燃密林作抵擋,掩護住大軍部隊。

說到底是怕死至極,頭頂鍋蓋,時刻防備著。

但惜指失掌,恐懼致昏,此舉正正犯瞭兵傢大忌——唾手可勝,何勞神器?

摩雷今日親自披甲督戰。

雙方沖鋒兵隻才一交手,方傢軍一頭便紛紛猛醒驚愣,莫韉軍應對突而變得異常主動與兇悍,哪還似前幾日那死據堡下、拖延試探的態度?

支絀間相互眼神交流傳遞,越發比著露瞭怯、軟瞭腳,方少將軍最擅長的勾型陣,長入短出迂回撤退,使到一半便全然走瞭形,側翼後殿亂成一團,急搶著向陣型出口方向遁去。

“追!前鋒部已堵截住南逃隘口,今日就將菹畢山送他廢物炎軍做墓地墳頭。”

方傢軍丟盔棄甲,氣勢在轉身而逃那一刻就再也不可能逆轉改寫瞭。摩雷麾下鐵騎愈追愈勇,直奔死路盡頭,方傢軍守地登時大亂,菹畢山谷瞬淪為任人搗杵的凹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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