暖风迟日(272)
作者:罗浪
“果然色膽能蓋天,虧他問得出!明知道他那藥斷上三四天就直接要命瞭,指望斷十天散凈,然後到陰間行事嗎?”
亞望越說越激動蓋過羞怯感,聲量都差點跟飚起來。他擡頭一看對面默然不語的聽衆,才忽而發現其人面色異常:
“管哥?你是不是路上吹風凍傷臉瞭,怎麼雙頰這麼紅?”
令智昏
仗著天氣與運氣俱佳,一行八人快馬一路順暢,三日就繞過兩軍戰亂區域,與來迎接的莫韉使兵碰上瞭頭。
因急趕喪葬禮,此行大炎使團從官員級別到人數規模都過分簡約,不想湭鄞方接待得仍是相當恭敬周到,臨近上京還特備瞭馬車前迎後送,在這個恨不得全民馬背上吃喝拉撒的地界上,也算擡足瞭炎廷來使面子。
衆人在最後一驛換上鮮明挺拔的各自官服,今日午後便能抵達上京瞭,往日屈辱且先不提,“天|朝上國”面上的氣派從來不能失。
作為此行領團長官,管臨獨享一輛馬車,樂得省力這最後幾十裡,靠著羊氈座榻剛剛坐穩,卻見車簾一掀,跨上來一侍衛,大喇喇不請自坐。
管臨盯他一臉絡腮胡子看瞭半天,才開口笑道:“還別說,你和廖青身形本就差不多,弄這大胡子一貼上,再穿一樣衣裳,乍看真分不出是誰。”
“分不出是誰?”遲階揚著一臉亞望用漿硬瞭的頭發一根根親手做出來的假胡子,挑起的卻是自己的原生長眉,“回頭他扮我來占便宜,你也認錯試試。”
說著迎頭上來,當即就示範瞭個激烈綿長的口舌便宜。
管臨被假絡腮胡紮得難耐,推人的手卻半點力道也沒使,隻在得饒後喘勻瞭氣才低道:“我們侍衛可不幹這個。”
“敢?”遲階咬牙切齒著拉開一點距離好把話說清,一轉念卻又天馬行空地笑瞭,坐直瞭探討道,“你們廖統領還挺勁勁兒的,看我照著他扮就心裡老大不樂,才見我讓人給溜著馬自己上車來,吹胡子瞪眼的,不定又怎麼嘀咕呢——你才前跟他怎麼說的?他知道我誰還能容我跟來?”
“就因為知道你是誰。跟他擺明說,此行赫佈楞但凡有絲毫不軌,不用你出手,隻一揭露身份全上京哪個莫韉人會放瞭他?”管臨向後靠正,神色從迷亂中漸複,語氣聽來卻顯漫不經心,“隻讓人覺得有能拿捏的把柄,比什麼講理拉攏都說服得快。”
遲階驀瞪起眼,一根大拇指斜過來:“行,管大人!教人怎麼謀害自己親夫,你天下第一。”
“一邊兒去,”管臨笑起擡手揮開,“沒十足把握這麼說?”
“講真格的,身手不錯,”遲階想瞭想誇出句公道話,這幾日一路同行,冷眼旁觀基本功還是掂量得出的,“隻論單打獨鬥,這廖青比方執大約還能略勝半籌,畢竟禁軍宿衛靠本事吃這口飯的。出刀挺猛。”
管臨對武藝門道看不到這個程度:“比你呢?”
遲階又沒骨頭似的靠過來:“那還是我猛。”
難得坐上趟馬車,想偷閑養會兒神的簡單願望全成泡影。
赫佈楞和管大人有天大的密事要抓緊商議,一篷之外的廖青和其他隨使們定然正作如此想。不然怎麼堂堂一土生土長的草原悍將,這麼點路程馬都不騎,見縫插針地非躲車裡密談個沒完?
“不好。”管臨睜眼一滯,從那亂人心智的唇齒交纏中脫開。
燥熱的呼息在兩人臉龐狹窄縫隙間艱難流動,遲階不太情願地微微撤後:“怎麼?”
“悼詞,”管臨猛然想起,一時自己都難以置信,“禦筆親題的那篇悼詞,應是落在戈雅傢帳中瞭。”
“委任狀你不是才還給人看來著,沒放一處?”
“本來放一處。那晚睡前單拿出想著默誦下,放一邊起來就忘瞭。”當時身邊躺著個思念多日的大活人,誰能看進去那玩意瞭?
遲階立刻起身準備叫停馬車:“我回去拿,一路遷就你們慢慢騰騰,我快馬放開來跑再抄近道很快。”
“不用,”管臨知道根本來不及,連忙拽住他,“我想別的法。”
徹底接受瞭自己玩忽職守的現實後,管臨很快冷靜下來,盤算起問:“來使當場朗讀致悼,然後按部落的規程習俗,悼詞悼禮的給親屬主人獻上,最後都是投祭火裡燒掉?”
遲階想想點頭:“常規是如此。”
“那沒事,”管臨心一橫,膽頓肥,“等下趁歇腳,開箱取紙筆,我按印象重寫一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