暖风迟日(264)

作者:罗浪


亞望請示道:“那今日是先服草還是先註蟲?”

“隨便,區別跟你管哥講示,讓他選。”遲階隨意揮揮手,自己先回床頭靠倚下。

管臨註意到遲階除去瞭在外穿的衣衫,卻換上瞭一身更厚軟的棉袍,且脫瞭鞋奔上床褥也沒有要褪下厚衣正常躺睡下的意思。

“管哥,米囊草主行鎮痛,先服可少受皮肉折磨,卻有偶犯癲癥的風險。沙蜱蟲抑制蠱毒,註入立竿見影,但草毒作用前會短暫極痛——以你之見,先用哪個合適?”

新拜小師父當堂學考來得這麼快,管臨一個生平最擅做理論學問的,卻毫不過腦開口就答:“先服米囊草,不要極痛的。”

他望著遲階眉間不動聲色仍深深嵌刻著的幾條紋路,堅信那就是長年累月受毒痛煎熬活活疼出來的。

遲階那頭聽瞭,微微一笑似領瞭情,手上卻不知打哪變瞭一根粗韌繩索出來,遞來道:“那就麻煩管大人動動手瞭。”

管臨不知所謂,亞望一旁解釋:“真犯癲癥起來,每次狀況不同,不知怎麼樣的,厲害起來八個人也拉不住,服藥前先綁好為妥。”

管臨愣愣接過,不敢說話,怕開口多問一句都顯得大驚小怪。

遲階早就習慣瞭地靠向床角明顯被特意改裝過的結實床柱,迎著他目光,安慰笑道:“可說好瞭,等會不帶趁人之危占我便宜的哈。”

管臨這輩子哪正經綁過誰,繞來繞去下手幾次都被遲階笑話這結打得連匹小馬駒都拴不住,最後還是亞望親自示範,將坐靠在床柱上的遲階牢牢五花大綁。

亞望回桌前盛藥,管臨呆望著這一綁毫無動彈餘地的待宰魚肉,忍不住低問道:“至於?癲起來殺人放火?我不信。”

“殺人放火未必,”遲階忍痛神色中摻著幾許苦笑,卻仍可著徹底失態前,真假難辨地過把嘴癮,“撲人亂性是常態,怕你抵不住虧大瞭。”

管臨輕揮瞭下他肩頭,欺負瞭人不能還手,更是在暗暗自我緩解驚愕。

亞望將調好的草藥端來,高矮幾盛各有講究順序,服侍著遲階一盞盞服下。

管臨平靜旁觀著,一時不見反應如何異常,隻覺遲階看起來極累極累,慢慢疲憊闔瞭眼。

管臨不驚擾,悄手悄腳轉身去隨亞望備制下副蟲藥到一半,突聽得一聲命令:“過來”。遲階雙眼重新睜開,瞳仁銳利收縮,眼底浮上一層說不出的錯綜迷亂,仿佛才隔一盞茶功夫,他眼中再看來的已是個全然不同的天地。

除此之外,其它倒無異樣,身上沒有狂亂掙紮的意圖,呼吸也安靜平穩,隻是偶爾難耐地蹙眉,嘴中則無比清醒道:“挺好的,我今日感覺很正常,很好……哥,你來給我講個故事聽吧。”

聽到這個新鮮的稱呼,管臨就覺得應該也不算多正常。他走過去關切望著,遲階的眼神好像在看他,又好像穿越千隔萬阻,不知看到什麼地方去瞭,有種不似興奮的興奮,難見的天真在詭異遊離。

“今日果然難得,老老實實的。”亞望專業定論,走過來熟練解瞭一邊臂膀的綁繩,將這側的幾層衣衫掀開,突露出遲階左側肋下皮肉肌理上一排排猙獰可怖的疤痕。

亞望手持一把尖齒前伸的特制鐵啓,置在油火皿中燒紅,繼而便在遲階那肋下密麻傷痕中勉強揀瞭個還能下手的細隙,上啓豁透,另手拿過密封的黑漿罐子,手指堵在精細的虹管口一杵一掩,便抽瞭一管黢黑的神秘物上來,對著那新豁的傷口一滴滴均勻灑落。

管臨便眼睜睜看著密密麻麻的無數隻沙蜱蟲,活生生打鮮血淋漓的縫隙鉆穿進遲階身內,管臨不覺得惡心,不覺得恐懼,隻有每個細小噬蟲都似也同時咬在自己血肉的切身的疼痛。

而遲階本人全無知覺,他才前眼中燃起的異動光火簌地一下熄滅瞭,瞳孔像經歷瞭一個無限凝聚到極限後霍然爆炸四裂的全過程,眼神漫散開來,無邊,無際,再看不到半點狡黠的撲閃,聰慧的靈動,深沉的遐思,比死水更幽暗,比枯井更空洞。

管臨已然止不住顫抖。

亞望將今日應服份量悉數註完,包紮整理利索,這才顧得上來撫慰旁觀的新徒。

“管哥,”亞望手上遞來瞭一方潔凈的棉帕,“你今晚要陪多久呢?我先不綁他瞭。”

“還要綁嗎?”管臨不明所以接過那棉帕,眼神一瞬也不忍脫離,隻下巴沖向亞望問來,“不是癲癥的風險已經過去瞭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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