暖风迟日(223)

作者:罗浪


管臨微握著輕搖瞭一下,盯向遲階臉上。

沒有反應,依舊沒有,氣息如遊絲甚感不到鼻翼明顯的起伏,隻眼皮微弱的顫動似昭示著欲醒難醒的痛楚。

管臨心如刀絞,將那無力的五指緊緊攏進手心。

老厄莫奇出言詢問瞭一番就未再來診看,隻回朝病人方向,渾濁嗓音嘀咕瞭一句什麼,又常規做瞭個祈福似的手勢,就出瞭帳。

管臨連忙問亞望:“怎麼說?”

亞望倒似乎眉心略展,解釋道:“確是我用藥過猛瞭,隻想著讓他少受些活罪,米囊草加仙女蒿同煉調制,勁頭太大,以他當下這副傷情承受不起這個藥量,唉,”少年擔憂不減,卻多少不似先前那般慌張無措瞭,“若隻是藥的作用,有厄莫奇這說法我也放心瞭點,再等等定會醒來的。”

管臨可絲毫沒跟著放心,疑惑追問:“就完瞭?那傷情如何醫救?這神醫沒什麼辦法?”

亞望目光虛落在管哥攥握著病人的手上,不抱希望地搖瞭搖頭:“他能斷出老大氣血異常,髓海受損影響到神智,肺腑間有重創波及四肢,但這些都要開刀診治,須得那種十分精密齊備的器具與技術才行,哪裡是這隻擅跌打接骨的普通厄莫奇治得瞭的。以往戰場受瞭傷,都是隨行軍醫先作處理,我跟著後頭解毒止痛還可,對這等內傷重癥終究還是太外行。隻是老大昨日自己說,他覺得到都是小病小傷,當下最難熬的不過是……毒,傷口包紮安養幾天就好瞭,讓我先為他猛補上幾劑要緊止痛的,誰知道……”

誰知道——這種逞強的話也能聽?

管臨咬唇憋著沒說,追悔毫無用處,必須馬上冷靜想想辦法。

亞望一路上已暗自盤劃瞭許久,此時徹底下定決心猛一揚頭:“我想回關下一趟。營中器具藥材齊全,綠篷中還有很多能派上用場的藥補,軍醫紹佈是老大拜把子的兄弟,我知道進營的秘道,萬一遇險還可喊騰朔護送,召他們秘密來此為老大醫治也不難——關內外方圓幾百裡,不會有比紹佈更厲害的大夫瞭。”

管臨想也沒想就否決:“你回去就別想活著回來瞭。”

亞望不服急道:“管哥,你才與老大結識不久,哪裡知道我們這班出生入死多年的兄弟對老大的信義忠誠,當下他們都隻是不知老大還活著,不然哪個肯輕易聽韋祿的調遣,幫著對我們幾人趕盡殺絕。”

管臨冷冷看向他,少年的忠誠與坦蕩他不懷疑,但有些想法還是過於稚嫩簡單瞭,“亞望,知道為什麼韋祿下令專門通緝搜尋你嗎?他已經內外公佈瞭赫佈楞戰死的消息,留你一個活口在外就是後患無窮,當初是誰指使人動的手腳,你仍妄想著綠篷還在?回去輕輕松松將軍醫器具喚搬出營?你死瞭這條心,你老大醒著昏著都絕不會讓你去的。”

“可是……”亞望兩難長嘆,仍死掙道,“當下哪有更好的辦法瞭,連厄莫奇都向我鄭重警告,剮療內傷前絕不可再用藥,今晚再用怕更不隻是昏迷這麼簡單。”

“那就先不要用,待我想想。”管臨發現自己幾乎無法靜下心來。

“不用藥,管哥,你知道每當入夜後他會有多折磨多疼嗎?”

萬緒煩亂中的管臨一抖定住,盯向亞望雙眼:“……多疼?”

亞望閉眼緩緩搖瞭搖頭:“你無法想象,我親眼見過多少次也沒法切身感受,太痛苦瞭,管哥,常人根本承受不瞭……”

管臨胸口被巨石撞堵,一汪心血險著就要在想象中直接跟湧瞭出來。甚至沒法轉回頭去直視草席上安寧昏睡著的遲階,想象他這副嬉皮笑臉一如少年無憂時的輕松神態,如何在經歷過無數個夜晚的非人折磨後毫無痕跡地保留下來。

管臨一手捂向自己半邊臉,手指發狠地猛摁著額頭,竟也一時控制不瞭在亞望面前流露出這般痛徹難為。

“跟我走,我有辦法。”

帳門邊一個清脆聲音響起,方憑不知何時已悄跟瞭進來,帳內這兩個你爭我嚷唉聲嘆氣的,避在門外的終於也屏不住瞭。

方憑眼睛從帳內橫倒豎立的三人一圈掃過來,一字一句道:“我們三人現就帶上他,持刀縱馬闖進望興關,直奔興城東郊的傷兵營,我方傢軍曾起死回骸過多少重傷將士的老軍醫,不信還醫不瞭他這一點破傷。”

亞望聽來不可思議:“你要把老大送進炎軍軍營?”

管臨沉默不語,初聽雖有一絲意外驚喜,卻旋即考慮到此舉實施的困難性:望興關可不是弄輛勒勒車就能咯吱咯吱運人過去的,遲階這一身內傷外傷的昏迷狀況,且不說禁不禁得住這麼艱苦危險的折騰,便隻是我們三人單獨硬闖,都難敵關下鞊罕守兵,更何況背縛這麼個無知覺大活人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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