暖风迟日(105)
作者:罗浪
遲欄嘆氣道:“大炎皇室自相碾壓這許多年,終於落得裡外挑不出個能使的人來,也隻能巾幗當須眉用硬上陣瞭。”想瞭想不知怎的又突生出一臉迷離笑容,“隻可惜我母未趕上,不然這落到公主頭上的所謂苦差事,她倒必是極樂意。”
此言與當年其弟所說如出一轍,遲傢父藹母慈,姊友弟恭,各有奇處卻互恤融融,別說在王侯將相中,就是平民百姓人傢如此和滿敦睦也屬難得。誰料短短幾年,如今零落光景?
遲欄未體察到管臨暗嘆,隻一味幫思到:“此行必是極好的歷練機會,逢疏可籍此大施拳腳,做出一番事業瞭。隻是芒州……實在是太遠瞭些,南地荒蠻,民風彪悍,氣候也潮濕酷熱,逢疏可要處處謹慎小心,照顧好自己。”
管臨隻覺此行一去,二姐更少個人照應,最放心不下,卻見她反而隻替自己擔憂,心中更覺難過,“二姐,可再考慮回宜城?或者……回琴州!琴州有祁堂主表姨,到霜姨繡樓與她們一處,不也是正當嗎?”
遲欄淡笑著搖瞭搖頭:“且不說我這身子骨折騰不到那麼遠去。逢疏,二姐過瞭年已及二十,能顧己身,食自力,難得這般逍遙,何苦去給他人添亂,自己也難得自在呢?二姐非是令你寬心才有此說,實是肺腑之感,且你本最該通懂。”
管臨自然懂,他自小胸無大志,知恩恭順,尚心中時時懷著早日離開肖府的暢想,好端端的誰曾願意寄人籬下依附他人?
隻是二姐畢竟是女子,安身立命於世哪有男子容易。且這一提年齡也令他一驚,二姐今已年及桃李,仍待字閨中,若無親長操持,如何行出這一步?連孤苦無親的法容都認瞭個幹姐姐,由幹姐夫出面幫定奪,而二姐如今身邊能主事的,算來竟隻有他這個非親非故的“表弟”。
管臨一想及此處,已覺冒昧瞭,更不可能說出口,隻訕訕望著二姐。卻見遲欄全無憂愁,甚而眼中莫名一叢熱火燃過,臉色籠罩在夢幻般的恬然中。
“行止情仇,但由自己,這個福世上又有幾人能享到呢?”遲欄嘆如囈語。
管臨心念一動,不禁自我檢討,才前對陸星川類似此言還暗持欽賞態度,如何到二姐這,竟就心態又變瞭呢。
將在外
德複八年正月二十,奉玉公主周璐攜隨臣南下出訪芒州。
齊海晟統領手下及周瑯親自撥派的親衛加起共才六七人,公主更隻帶瞭內侍啓榮和醫官隨行照顧起居,如此輕騎簡從,倒頗讓人刮目甚而反生絲絲擔憂。
文官除瞭管臨,隻還一個年過半百的鴻臚寺丞裴志端。這裴大人精通夷語,乃譯官出身,兢兢業業清清閑閑在鴻臚寺熬瞭大半輩子,隻待攜著個從六品的頭銜混到光榮致仕便好,誰知一把年紀竟又攤上這麼個勞筋動骨的苦差事。
一行馬車隻兩輛,啓榮陪侍公主共乘,裴大人便和醫官卞真與隨行物什湊在一輛上,仗著公主每日驛館下榻後還要請他專門教授上個把時辰的夷語,勞苦功高,日日便是上車打盹,下車用膳,再無一絲富餘精力,與隨行小將們幾無言語。
管臨年紀輕輕,自然不至於托文官之名去跟老先生擠車坐,便自告奮勇驅馬隨行。初行前時還暗覺吃力,待數日適應開來,已是行止自如,人駕合一。一路向南向暖,草長鶯飛,但見春色洗滌山壑煙塵,聽百鳥鳴囀萬物蘇融,感天地之闊,嘆自我之渺,竟覺平生未有之身心俱暢。
“這樊城的小娘子們看著比別處都強許多,個頂個豐腴白嫩,嘿嘿。”打進瞭樊地,護衛劉莫便是一臉癡色。
齊海晟卻道:“論白嫩,可聽說過‘米鄉的婆姨綏城的漢’?前年我進丘泯山路過米鄉,那真叫珠圓玉潤,一路看呆,窮鄉僻壤裡卻個個賽天香國色。”
衆人聽描述幾乎垂涎:“少將軍怎的沒娶個回來?”
齊海晟但笑不答。
劉莫越想越覺所歷失色:“不是我說,京中女子穿金戴銀富貴拿架的多,可放眼全炎比,真論顏色就隻配倆字:寡淡。”
隨從張求:“寡淡是你沒去對地方,城南玉燕樓,城東雲鬢坊,隨便拎出來哪個寡淡?”
“我說路上良傢的你那不算,你那點尋花問柳的功夫,可就少拿出來當見識瞭。”
侍衛廖青笑道:“瞅你兩個口水流三丈,才離傢幾天,想婆娘就想瘋球瞭。”
“你敢說不想,昨兒你還……”
後方馬車掀起簾角,探出啓榮一張沒好眼色的面撲臉,一時忘形穢語高聲,公主被擾瞭清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