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心制作的早餐文茵隻覺味如嚼蠟，她不知道怎麼與景明重新開始，隻知道餐桌上靜得可怕。

“叮咚！叮咚叮咚！”

雲筠韻的消息一條接著一條，文茵朝景明歉意一笑，調瞭靜音。

“什麼？你強瞭她？！洗澡展開說說啊！”

“是穿越版之你給她洗澡然後你們在浴室摔瞭一跤，穿越成瞭嗎嘍，帶領其他嗎嘍征服世界，成為女界霸主，贏取白富美，走向人生巔峰以至於無暇回複我一條消息？”

“還是深沉版之因共同洗澡，你們成瞭有過命交情的彼此，一起返祖，尋找狂歡的本性的同時獲得成熟得可怕的內心以至於瞧不上還在演化求索進程的我？”

“咳認真的，你到底打算怎麼辦，她還記著這些事嗎？你問過嗎？”

文茵草草略過前文，敲下，“不知道，不敢問，你這精神狀態蘇柳淳知道嗎。”

“額別扯別的。那你看她今早有什麼奇怪點嗎？”

文茵擡頭，景明安靜地咬著三明治，見文茵看過來，眨瞭眨眼。

“沒什麼奇怪的，唯一的就是我們兩之間好安靜。”

“啊，難辦。安靜才是最麻煩的，蘇蘇一生氣就沉默得像塊木頭。要不，你主動出擊？”

文茵抿抿唇，飛速瞟瞭一眼景明，沒找出一絲波瀾。屏幕亮瞭又暗，暗瞭又亮，文茵默默心裡打氣，“那個，昨晚……”

“昨晚我都記得。”

出乎文茵意料，景明一擊直球使她無言以對。

她緊張得揉揉鼻子揉耳朵，一個字也憋不出來。

景明看著她的樣子不禁笑瞭，“茵茵，喜歡我啊？可是我不值得你喜歡，這麼多年過去，我可能已經不是你期待的那個人瞭。”

“不是的！不是的……我相信你。”脫口而出的字句就像灑出去的水，文茵說完便覺得燥得慌，一縷紅色從臉頰蔓延至耳尖。

“那你要不要試圖瞭解一下現在的我？我談瞭幾段不太愉快的戀愛，男人，或者女人，都說我薄情冷性，不能付諸於感情。我給不瞭你飽滿熱烈的愛意，茵茵。”景明的話語依舊溫和。文茵卻覺得，她在悲傷。

“那些是別人口中的你，而不是我所觀察到的你，你可以給我接觸你的機會嗎？我會為你證明，你值得被愛。”

察覺出文茵話語中的決心，景明感到久違的，旺盛的生命力正侵蝕著她腐朽的心靈，大概是我人性中的卑劣吧，她想，我想試試，試著相信她。

舊夢

回傢之後，景明心緒萬千，怎樣處理與文茵的關系讓她頭疼，索性一睡不起，逃避問題。

“咕嚕咕嚕…”水泡爭先上竄，誓要沖破鏽漬斑駁的鐵蓋。女孩咿咿呀呀叫囂著，拉攏昏睡的老人分享新繪的傑作。“咯吱。”墻皮下墜，吸引瞭女孩的註意力，也不顧那似有似無的呼吸聲瞭，專心把玩著這奇特的玩具。

石灰石磨成瞭粉，百無聊賴間，女孩隻聽見女人的尖叫，隨即便是滴嘟滴嘟的救援聲瞭。紛擾雜亂的聲音卻有強大的催眠作用，耳膜難承其重，覺大腦昏沉，失重感縈身，女孩深深睡去瞭。

冷白的墻面將人困在瞭時間，拼命敲擊也無法撼動其間神色各異的人:“我出錢？我辛辛苦苦照顧媽的時候你連個人影都看不見，現在居然連棺材錢都不肯出，你他媽有良心嗎？”被質問的男人訕訕摸鼻，卻不饒人，“我哪沒往傢裡寄錢？還不是工作忙抽不開身！”……爭吵險些變為動手，刺耳的鈴聲終止瞭這場亂鬥。心率歸一，落地聞針——因捶打玻璃而生疼的小手停住瞭，她明白，那個慈愛的老人不能再給她講故事瞭。女孩幹涸的淚水似乎轉移到瞭老人臉上，在深溝似的皺紋中囤積。

“呼哧呼哧…”景明的呼吸聲愈漸粗重，猛然睜眼，裹挾在濃重的黑暗中回暖，心跳回歸正常，她呢喃:“原來是夢中夢。”

景明抱緊瞭佈老虎，摸索著下床，循著過道，見燈火闌珊，星點呼應，“這麼晚瞭啊。”人類悲喜並不相通，隔壁仍在吵鬧著狂歡，零零碎碎的燈光在樓盤上練成片，她孤身立於黑暗，腦海中浮現出文茵別扭的笑顏，她值得相信嗎？

塵封的記憶再度被翻閱，景明的思緒遊走在八年前的談天，她不再是心理醫生，文茵也似乎過得很好，物是人非。當年口無遮攔的小女孩晃眼間已亭亭玉立，她倒退入心靈的墳地。她無法回答命運的論題，她已深困其中。利益的樞紐將她拷牢在爾虞我詐的寒流，自此，氣溫陡降，雨粒紛紛，她化身擾動海底的餌料，喂飽那些饞嘴的海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