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暾(1)

作者:朽木归昀
abject

“A死瞭,B殺的。”混淆著沙礫質感的機械女聲淡淡縈繞空曠的空間,模糊邊界的識海牽扯著文茵向猩紅處走,恍恍間,她試圖用噴發的喘息抑下血肉摩擦的顫栗,她的情緒搓揉著邁向瘋狂,她看見“B”在猖笑,她看見自己手起刀落,她看見她立於成泥碎屍上和“B”比肩,羸弱的軀體變得健壯有力,她勝瞭!她勝瞭……嗎?

嬌柔的花蕾拼命吮吸著血泥的供養,抽枝、盛放。

好難受,過飽和的情緒將她絞殺,漏氣的氣球在空中遊瞭一小段便迅疾栽地。

A輕蔑掃視懦夫的釋放,喃喃:“也夠荒誕有趣的,用我的分體給本體提供肥水,難為她盡心盡力,到底還是為仇人做瞭嫁衣,物質精神養分雙收呢哈哈哈哈哈……可笑的道德就這麼……破碎瞭呢!”

尖銳的笑聲若催命符,聲聲敲擊,將死仍活,她強撐睜眼,那位美豔的女人輕輕落手,便涼瞭心魄,沉沉昏死。

朝暾夕月,擡眼之間。真空機運轉到極致,凝滯的空氣開始流轉。虛幻又真實的殺戮讓文茵如同置身夾層之中,借著一絲天光不上不下,良善的價值體系搖搖欲墜,死亡的吶喊仿佛塞壬的魔音,多少次深陷夢魘,赤裸的貪欲,消彌的身影,她參與著空洞浩大的狂歡,為自己塗抹殘忍的血漬。她麻木沉淪於如期而至的邀請,懷疑世界的真實性,但又比誰都要認真找尋活著的意義。

她的指尖蜷在發頂斷續蠕動,矛盾著痛苦。“喵嗚~”脆然一聲勾得文茵心顫,她輕輕將賣力搖著尾巴的貍花貓捧起,繾綣溫柔滿懷,慨道:“小歡音,你可真是我的歡音啊!”

君子蘭葉脈泛著翠,亭亭中透著些許俏皮,和著玫瑰的豔紅呈現一派奇怪的風景。現世似幻夢令人沉溺,迸發出絲絲瑰麗浪漫的彩色,汩汩回蕩在文茵心間,手心的汗意漸漸褪下,她深深呼氣,安撫殘留的悸動,便按部就班前往學校。

時針吱吱呀呀走向九點,無聊的人,無聊的事,含沙射影的八卦,老師拉長的語調,盤旋後淡出,文茵漫無目的走著。

老舊的路燈黯淡著撐起生命的餘蔭,文茵坐在長椅上仔細聽著木板咿咿呀呀的擾動聲,不過一街之隔,對面高樓棟起,燈火通明,燒烤攤內人們舉杯高歌,引燃不眠夜的開端。文茵背後,卻是零散破敗卻沒一傢公司肯拆房重建的,一片被遺忘的荒宅。住在這兒的,就隻有些許戀舊的原住民——如今也垂垂老矣。她不敢回頭,熄燈後的建築森冷荒怪,配著隔街傳來模糊的笑鬧聲,混沌成一團灰寂。文茵隻覺自己通身陷入泥沼,而徑由失真的緊縮感襲擾全身。她掙紮睜眼,一輛輛汽車毫無留戀掠過,相似的重複猶如一個掙不破的怪圈,她的神魂將溜去車底碾碎,而□□,駐牢在這荒地直至沉沒。

她想起瞭那個夢——轟然炸裂的腦組織溢散在其荒蕪灰暗的意識層內,“我該死瞭吧……為什麼我還活著……為什麼啊!啊!”碎屍堆砌著、血紅的群落陡然迸出股股腐朽的惡臭,將文茵團團圍困。她在幻夢中死瞭一次又一次,卻每每血滴染些輝光,心頭血無休止地流動、跳躍的髒器!她狠心不下,她戀著那微末處乍洩的光,她活瞭一次又一次,在噩夢醒時。

文茵驟然睜大雙眼,竟是在大街上陷入昏睡!她環顧四周,望著空蕩蕩的街道,長籲一口氣。

文茵準備回傢,不料一個脆生生的童聲響起,“大姐姐,能幫我摘下那個斷瞭的花枝嗎?”文茵混亂的思緒被打斷,下意識地,她應聲扭頭尋那斷花枝,勾手小心翼翼摘下並交付給這個看起來還沒她半身高的小姑娘。

“謝謝姐姐!我回傢把它插進營養土裡,說不定還能多活幾天呢!誒姐姐,你看起來不太高興,可以和小予說說嗎?”文茵愣住瞭,卻聽小予自顧自說起來瞭,“我聽到外語老師說絕望的單詞是abject,本來還不太清楚,我看到姐姐,就覺得姐姐很像這個詞。”文茵一笑,“那小予知道嗎?abject也可以表示卑鄙,有一句話叫,可憐之人必有可恨之處,我便是這樣的人吧。”

小予呆呆聽著,忙反對,“姐姐會給我摘花,姐姐是很好的人!姐姐不能這樣說自己!小予剛剛說錯瞭,姐姐才不絕望,姐姐隻是……隻是有一點不開心!”聞言,文茵舒展瞭笑意,摸瞭摸小予的頭,又聽到有人揚聲喊著小予的名字,轉過身看去。

栗色長卷發舒緩貼在女人的背上,微翹的睫毛遮蓋盈盈流轉的眼波,鵝黃色的長裙襯得她修長的身段更加溫柔。女人歉意一笑,“小予我先帶走瞭,多謝你瞭,小妹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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