笼中窥梦(52)
作者:拾澍
張叔搖頭。“她要是知道瞭,該揍我,”他對仿生人說,“在哪簽字?”
仿生人帶他走向腦流室。墻角的黃垢影子投射在他的褲腿上,白熾燈照著他,和仿生人筆直的金屬背板。許塵跟去幾步,想留下來陪他一會兒,他不願意。
“趕緊回去休息,有我陪著她,”張叔眼睛是血紅的,拍他的肩膀,“什麼事都等送走她再說。”
許塵把到瞭嘴邊的“要不還是報警?”咽回去,同紀淵一起走瞭。
借錢
再次走上拐子裡的石路,鐘敲三點,幕佈做的假穹頂上亮著幾顆星星,沒有月亮,沒有雲,光是黑著。兩旁的新老店鋪門戶緊閉,掃地機器人嗡嗡地吸走法國梧桐的碎葉,流浪漢踹開頂到身上的機器人,翻身緊閉眼,抵禦冷硬的石地。熱鬧的場景消退瞭,整條街沉浸在夜的氛圍中,由滯重的空氣籠罩著。
他們跟在一個機器人身後,始終沒有說話,紀淵拎著兩人的購物袋,餘光留意著許塵。“你的手成這樣瞭,白天店裡怎麼辦?”他不大聲地問。
“嗯?”許塵眼前仍是梁煙倒在血泊中的畫面,五爺的話在耳畔響瞭一路,他不自覺地咬破瞭下嘴唇,聽見紀淵的聲音,問道,“什麼?”
“白天店裡要怎麼辦?”
許塵舔掉瞭溢出的血,試圖不去想梁煙的死,沉吟片刻。“前任老板娘在下矩,我得叫她來一趟,順便商量服務員的事。”
“你有什麼打算嗎?”
“我?嗯……現在找會調酒師不容易,短時間內,隻能找仿生人。我倒是知道一傢,也許可以定做,就是……”吧臺前,周杉城朦朧的臉重又浮現在眼前,他咬著嘴唇,停下來,猶豫怎樣向紀淵解釋。“有段時間沒聯系,不知道他們還做不做這個業務。”他這麼說道。
下單行管柱狀的黑影劃向東南,如一根行走在城市參差的樓房間的指針。他們路過一盞盞燈,自己的影子忽而在前,忽而在後。未被吸走的葉子在腳下吱嘎作響,酒吧紅灰色的店面出現在道路盡頭。一個駝背的老人守在那,路燈在他頭頂,他周圍空無一人,顯得肅殺。
“你住哪棟樓?”許塵望見老人,瞬間,冷意讓他手發麻,他掐住自己,問道,“是不是快到瞭?”
“還要往前走,不遠,大概在酒吧前面一百米。”
許塵心下明白這一遭躲不過去,放慢腳步,說:“你看到那個駝背的傢夥瞭嗎?”紀淵點頭,他接著說,“那是我爸,他來要錢。除非我給他錢,否則他怎麼也不會走的。”
紀淵皺起眉。
“他要多少?”
“上次他要五萬。那隻是一個星期錢,他一定是又輸光瞭,才來我這裡守著。他賭得越來越多瞭。”
“五萬?”紀淵停下,愕然道,“一周五萬?”自從他住在下城,就算新有二十萬的工資,也從沒有過這樣的花銷。“酒吧一個月能……”他打住瞭,也許覺得現在打聽收入不大禮貌。
許塵聽出他的意思。“扣掉房租、進貨成本和稅錢,捉襟見肘,勉強夠用。限行令發佈以後,這裡更冷清瞭,尤其是這個月。要是他繼續這麼下去,就要入不敷出瞭。”
一面面灰白的墻壁之間,黝黑的葉影投在地上。他們悄無聲地走到老人面前,誰也沒先說話。死氣沉沉的、寂靜的拐子裡隻剩下他們三個人。老人眼袋掛著,脖子抻著,拄根拐,活像火雞,凸眼瞪他們。
許塵對紀淵說:“我到瞭。”
紀淵不動,老人陰鷙的眼吊著,盯著他,過一會兒又盯著許塵,像是等著上貢品,不耐煩瞭的皇帝,隨時備著挑刺,好發怒顯示自己的威權。許塵不再趕紀淵走,問道:“幹什麼?”
“你問我?賤種!你讓我等這麼久,問我?”
許塵忍著,感到紀淵在身邊,並沒有多增底氣,反而前所未有地嘴裡發苦,直苦到心裡,當做沒聽見,還是問:“幹什麼來找我?”
“五萬。我要說六萬的,你別不識好歹。”
“不行。”
“你不給?”他很訝異地把鼓出的眼張得飽脹,好像沒料到被拒絕,又好像早已等著這個時機,豎起雞冠,預備著,“啊?我是你爸!你不給?”許塵還沒回應,他突然地激動,吼起來。“我把你的店砸瞭!你給不給?”說著向玻璃的店門走去,掄拐杖,一邊罵。“我把你的店砸瞭!白眼狼!死賤種!”
許塵不去攔,感到自己理應習慣這樣的威脅與辱罵,不再有什麼波動瞭,可他像打瞭麻藥卻不夠劑量,心上還是讓那些稱呼激得一顫。他抿著唇,不許自己的表情洩露出內心的煎熬,讓老人抓住把柄,必定罵得更起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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