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军行(86)
作者:风途石头
一碗溫粥入腹,小公子舒服瞭許多,再度謝過將軍恩寵,卻一時無法從將軍懷裡爬起來。他今日病弱模樣分外惹人愛憐,將軍也不吝顯露些溫情,又寬容地由他靠瞭一會兒,才將小公子安置在床上,將粥碗食案撤去,熄燭入睡瞭。
這麼一折騰,距破曉也就差一個時辰。小公子吃過熱食,腹中舒服瞭許多,隻是頭痛欲裂。又因自己今夜生事,唯恐將軍日後責難,因此不敢睡去,擔心伺候將軍晨起時出什麼差池。
就這麼直到破曉,小公子才進瞭半夢半醒的狀態裡,恍惚間感到將軍起身,他雖有感知,卻不能清醒,掙紮瞭片刻才能睜開雙眼,本欲爬起來,又重重栽回床上。
展戎在床邊側首,見小公子情狀,也不生喜惱,隻淡淡道:“今日好好歇息,不需你侍奉。你身子中虛,待回府再為你調養。一會兒火軍會送來白粥,你用過後我會叫軍醫過來,你在帳中安歇,休生事端。”
從君聞聽此言,知將軍是不會因此計較,想來是昨夜宴席上那一曲吟唱取悅瞭他。小公子這下才安心下來,答:“從君謝將軍體恤,感念將軍仁慈。”
這聲音仍是中氣虛浮,氣息不連。
展戎再未多言,喚人進來披甲,披掛整齊後走出帳子。
軍中作息十分規律,士兵們都已整頓完畢,一副欣欣向榮的氣貌。奉江也在軍士之中,觀望著遠處,聽得將軍帳動靜轉過頭來,二人遠遠地互相點頭致意,並無言語。
昨夜亦是奉江的不眠之夜,他雖是酒酣,意識卻尤為清醒,滿腦子都是從君在將軍肩上看向他的那個目光。
他沒法說那是怎樣的眼神,教他一想起就覺得心頭酸澀。後半夜他聽得瞭帳外的動靜,心裡一下就揪緊瞭,直覺告訴他跟小公子有關系,他卻不能出面去問一問。
今晨他起得很早,火軍那邊早已架好瞭竈臺,你一言我一語地說著什麼,竟好像跟小公子有關。都是些嬉皮話,很有一些不太中聽,揶揄嘲諷完,又說小公子得寵,折騰得他們這幫人貪黑起早地給人傢開小竈。
奉江心裡百味交雜。
隔兩日,戎王派世子親送降書,鎮西軍得降書於手,方才拔寨歸巢。戎人使者團一行十三人,這才得到過關文書,方可入京面聖,洽談條約,俯首稱臣。
將在外,王命有所不從,是指作戰,因此展戎可不顧朝廷意願,徑直打入連海關。但戰爭結束,兩國條約如何商議,就不在展戎的職權範圍之內瞭,此一戰至此大獲全勝,打出一個城下之盟,展戎功勛卓著,可複命矣。在此之前,被攻占的城池仍由鎮西軍把守。
奉江的職責也算是暫且可松懈些許瞭。
而這幾日,奉江再也沒見過從君,小公子這幾日未踏出帳中一步,奉江頗為擔心,卻又無可奈何。
直到大軍拔寨,奉江才遠遠地看到小公子。這幾日不見,他臉色又蒼白瞭幾分,更顯寡淡清瘦。他披著將軍的那件厚重的黑色大氅,從頭到腳包得嚴嚴實實,展戎為防他回程顛簸,特意命人從瀚城趕來一輛馬車。
大軍拔寨,分外喧囂,奉江坐在高頭駿馬上,眼裡卻隻有那一道人影,來不及看上幾眼,小公子就由人扶著,鉆進馬車裡去瞭。
奉江心頭莫名湧上一股酸楚。將軍苛待從君時,他心中疼惜不忍,五髒俱焚;而將軍此時寬待寵愛他,他卻也心中難耐。奉江知道不該,可有那麼一瞬間,隻那麼一瞬間,他竟想,他寧可將軍沒有這樣柔和地對待他。
他怎麼會有這種想法?那一剎他感到不恥,這是何等卑劣的自私。
可愛從來都是這樣自私。
第54章 動容
此次收兵,並沒有徑直退回掖州軍府,而是以瀚城作為中轉,稍作整頓。
清晨拔寨,傍晚時分就趕到瞭瀚城,瀚城守軍自是大開城門迎接,紅藥裹得很嚴實,紅衣外面披著一條輕裘,在軍府大門前朝大路上觀望。
她一介女子自然不能出城迎接,隻能在這裡踮著腳朝遠處看,聽著城門那邊的馬蹄動靜。
此次展戎親征,許是知自己少日便可得勝,並沒有攜帶妓營前往,隻把從君帶在身邊。紅藥不能跟隨,她也得知監軍洗塵宴上曾向展戎要人,因此唯恐他們在前線上出什麼差池。
大軍開至城門前,展戎為首,騎著高頭大馬,瀚城守將站在大路中間,抱拳垂首,朗聲高喝迎接贊頌之辭,待展戎答聲,才退開,讓出大路,迎軍隊進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