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军行(78)
作者:风途石头
駱義沉默。
奉江趁熱打鐵,道:“奉某自有妙計,隻要我能進入封州城中與戎人交涉,一可不傷黎民;二可不戰屈人之兵;三可生擒俘虜。這場談判,天知地知,你知我知。駱將軍,意下如何?”
駱義沉默良久,才道:“無利而不往,監軍所求為何?”
奉江釋然一笑,向前一步,正色道:“之於右先鋒,我隻要一個首功。”
註釋:“將有五危”,出自《孫子兵法·九變篇》,文中提到的“愛民可擾”,是指,將領寬仁愛民,就又被煩擾的危險。
第49章 博弈
今夜的瀚城軍府燈火通明。
從君孤身一人坐在軍府後宅的廳堂之中,香爐隔著紗帳,裊裊升起一縷青煙。四周的燭火影影綽綽的晃動著,因為燃燭不多,顯得有些昏暗。
從君身前擺著一把木琴,正是當日將軍賞他的那把,小公子素手撥弦,一道琴音如水波一般蕩瞭出去,糾葛地纏繞在房梁和廊柱上,回音陣陣,顯得尤為空曠。
這屋子之於小公子,實在是太大瞭。
燭火拉長瞭他的側影,修長的影子在鋪著地毯的地面上簇簇跳動著,小公子素服散發,撫琴而坐,顯得孤清又寂寞,那精致俊俏的五官也是一派淡漠,好似馬上就要飛離人間。
今日監軍洗塵宴,將軍沒有要求從君在旁侍奉獻藝,反是將紅藥召瞭過去。小公子無處可去,亦無事可做,難得得到半日空暇,見到這蒙瞭灰的琴,又思及今天的日子,便撫琴自怡。
隔著一過庭院,堂前的宴樂之聲依然隱約可以聽聞,隨著小公子的起音,逐漸被琴聲遮蓋住瞭。
君子習六藝,從君自幼便不甚喜武,琴藝尤為卓絕,這把三品的琴在他手裡,亦可得清風朗鳳之音。
這曲子清幽淒惻,卻不見婉轉之意,凜冽如劍鳴,不似軍樂之磅礴鏗鏘,卻不失大氣,甚為悲愴。
調子轉急,小公子身子也微微前傾,一張寡淡的面容上仍無半分顏色,素白的手指有力而靈活地撥動琴弦,以一撥弦收尾,調子戛然而止,而尾音猶在空中遊蕩,時過一刻,猶不絕於耳。
是《寒水調》,本是遊俠思鄉之曲。
小公子靜坐在琴案前,許久一動未動,好似時間停止一般。一時之間,偌大的房間寂然無聲,唯有香煙裊裊,燭火跳動。
與後宅的冷清相比,前府喧嘩熱鬧,歌舞不絕,絲竹聲聲,觥籌交錯。
奉江已被與宴的將領敬瞭一輪的酒,軍妓在堂中奏樂獻藝,熱鬧非常。展連豪又抱拳舉樽,對奉江道:“監軍智謀雙全,真乃我鎮西軍的福氣,此次立下汗馬功勞,可喜可賀。當夜戰況究竟如何,不知連豪可有耳福,能聽監軍敘述一二。”
奉江也舉杯,與展連豪相對,二人各自飲下,又拱杯以示尊敬。奉江道:“副將說笑瞭,各位將軍久經沙場,奉某初出茅廬,不過是憑運氣罷瞭。”
展戎坐在主位上,手肘支膝,單手持杯,面色一派的不露悲喜,目光深邃,好似認真地看著堂中獻舞的軍妓。聞聽此言嘴角微動,道:“監軍過謙瞭,如此精準地預判敵軍逃走的路線,當地折沖府的本府士兵也未必能做到。本將也很好奇,今日酒酣意滿,監軍不妨說出來,也給我副將長長見識。”
奉江也不再推脫,拱瞭拱手,平淡道:“此計平凡。敵軍若是想逃,隻有兩條路可走。其一是封州的偏門,其二是山路。最開始圍城之時——也就是前三天,一直都是嚴防死守。之後我與駱先鋒商議,做瞭個誘敵之計,有意撤掉瞭一些兵士,為防敵軍起疑,將正門的士兵也撤掉瞭一些。”
“敵軍一直勘探我軍情況,必然有所知覺,懷疑其中有詐。偏門位處我魏內境,而戎人這次就是從山路潛入的——我整理我未到任之時的文書時,發現他們夜襲掖洲軍府放火燒倉那次也是行的山路,因此判斷他們必然傾向山路,且認為有勝算。於是奉某就與駱先鋒商議,隻教守偏門的將士著鎧甲,守山路的穿玄衣。他們每夜刺探軍情,可見鎧甲反光,因此誤以為山路守兵空缺。駱先鋒又放出強行攻城的消息,戎人狗急跳墻,這才落瞭圈套。”
展連豪與展戎對視一眼,擊掌,假意吹捧道:“監軍妙計。”
展戎也跟著輕輕擊瞭幾下掌,面上有幾分笑意,又似嘲諷又似意有所指地說:“此計乃兵傢策略,不過這麼幾天就能惹敵軍上鈎,監軍還當真是……運氣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