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军行(69)

作者:风途石头


那夜從君心緒難抑,舉止多有疏漏,待到宴席結束,心中一片冷意。既因自哀,亦因恐懼。

進瞭後宅,將軍坐在迎客榻上,從君在他腳邊跪下,隻覺脊梁一陣發寒,將軍喝瞭口茶,道:“本將見你今日似乎是有心事。”

小公子渾身上下從裡到外地發冷,啓唇幾次,才嗓音發緊地說:“從君無事可思。”

將軍低頭看他,沉默片刻,卻隻是把他拽到瞭懷裡,並未深究,那夜要他,與往次比,也是極溫柔的。

他想不清緣由,他是被將軍攥在手心裡的小貓,撫摸或捏死,不過憑一時心意罷瞭

紅藥聽瞭感慨地搖瞭搖頭,本欲說“不恩威並施,怎麼籠絡住你的心”,到瞭嘴邊卻是一句直截瞭當的問句:“這人怎麼這樣?”

從君不知將軍的心情會維持多久,等著他變臉,就像等一把懸在脖子上的刀。

之後又過瞭幾日,將軍與從君一直相安無事,而奉江與從君,連一次碰面的機會都沒有。

奉江終於忙完瞭這個月堆積的文書事務,不過是一個開端,他頗感心力交瘁,見到窗外秋光,都如重獲新生。

直到這日負責他屋中雜務的軍妓來他屋子裡收髒衣服,落在床上一張紙條,奉江詫異,順手拾起,心頭豁然一震,上書四個字——“長路必艱。”

與那日夾在月餅盒裡的紙條的字跡一模一樣。

奉江勾起一個笑容,多日積壓在心頭的煩悶和身體的乏累驟然消散。

長路必艱。

第44章 軟肋

這些公文,奉江足有一個月也沒能整理完,中途又參與一系列的軍事商討,就是鐵人也給磨掉瞭一層皮,下眼底一片烏青。

期間左先鋒展連英再度拔寨,展戎親自為他踐行,送出瀚城數裡。

此次是輕裝上陣,隻帶先鋒軍三千人。瀚城以裡是魏人從不曾踏足的陌生區域,之後戰局,必將小心謹慎,步步維艱。

這日又一度軍事會議開完,解散之際,奉江剛要離開,展戎叫住瞭他,道:“監軍近來公務繁忙,不如與本將手談一局,聊作怡情,如何?”

他二人的作戰方略一直有分歧,奉江認為此時不當冒進,展戎雖未明著反駁,但他作風自然可知,他想做什麼,是不把奉江放在眼裡的,突然來瞭這一出,又是為瞭什麼?

奉江有招接招,他轉頭看向展戎,沉吟片刻,說:“那先感謝將軍招待瞭。”

展戎勾起一個笑意。

邊境的秋天甚為高寒,展戎的寢居已點上瞭地龍,日日燒得暖暖的,地上又鋪著一層厚地毯。

從君在屋中一貫赤腳走路,聽得廳中的聲音,忙迎瞭出來,腳腕上金環鈴鈴作響,方繞過屏風,就是一愣。

他的停頓隻有片刻,先行瞭禮,立刻上前為將軍解下披風和盔甲,奉江的目光落在小公子身上,停留片刻又收回。

他今日穿的本就是常服,不需人伺候,小公子將盔甲收瞭,展戎自己整瞭下袖口,說:“擺棋,奉茶,本將今日與監君手談解悶,你乖覺些。”

從君點頭行禮,答:“喏。”

他服侍展戎與奉江在迎客塌上坐下,在香爐裡燃上瞭香,奉茶上來,跪著擺好棋盤與棋子。

戎人的東西不及漢人的精巧,棋子也顯得粗糙,奉江持黑子,展戎做出瞭一個“請”的手勢,悠哉地抿瞭一口茶,說:“這茶倒是合宜。”

奉江落瞭子,從君輕聲答:“知曉將軍常在這時歸來,掐算瞭時間。”

“那是該賞你。”展戎漫不經心地說,執子隨意落下,好似絲毫沒有為接下來的佈局做打算似的,圍棋是走一看十的遊戲,開盤看似無足輕重,在某種程度上,卻也定瞭接下來的走向。

獸型香爐上的一根香燃瞭半截,綽綽約約地飄起絲縷般的香霧,棋盤上已是黑白交錯。三人分別位於棋盤三側,呈三角形對立,二人坐著,一人跪著。小公子跪得端正,不時素手拿起棋盤上被吃掉的棋子,擺放在身前小盞裡。

這迎客塌的落腳處有供客人上塌的腳塌,位置不偏不倚,就在棋盤下方。主人手談作樂,從君做棋童,必然是要一直侍奉的,哪怕這棋局一夜未完,他就一動都不能動。

他跪得遠瞭的話,伸手取子,便不端莊,因此隻得跪在那腳塌上,雙足支在地面上。光是跪著的難處就不消說,更何況是這樣。偏生小公子穩得不得瞭,叫人絲毫看不出他的跪姿竟如此艱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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