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军行(64)
作者:风途石头
從君沒吭聲,輕輕地抿瞭一口紅藥先給他舀出來的一小碗冒著熱氣的梨湯,紅藥的動作微不可見的頓瞭一下,盡量裝作不以為意的樣子,問:“昨天他怎的你瞭?”
從君的動作也是微微一頓,他擡頭看向紅藥,紅藥也瞟瞭他一眼說:“昨日,負責收拾將軍寢室內務的軍妓去收換洗的衣物,門口衛兵攔門,說將軍吩咐,他不在的話誰也不許進。”
女人傢嘴碎,“好事”沒輪到自己身上,說什麼的都有。
這件事是從君沒有想到的,他昨日十分窘迫,將軍不許人進來,不知是出於獨占欲,還是不欲讓從君太過難堪。不過展戎身為三軍統帥,還記得這種小事,無論是出於何種考慮,都讓從君頗感意外。
那經歷之於從君,就像噩夢一樣,從君微頓,輕描淡寫地說:“就那事,還能有什麼?”
紅藥目光一滯,,沒再多言,一低頭,正瞥到從君腳腕上的金環,她剛才就聽到有什麼響動,在爐火的咕嚕聲中又聽不真切,這一問才知道聲音的來源。紅藥眼睛一亮,說:“哪兒來的?”
從君答:“將軍賞的。”
這金環分外耀眼,一看就不是凡品,紅藥心中喜愛,恍然大悟,知道是這首飾八成是從宅子裡搜出來的那批,後院許多軍妓都添瞭新的釵環,唯獨沒有她的份,紅藥撇瞭撇嘴巴,說:“這回的首飾我一件也沒撈到,盡把這些女氣的東西送你作甚。”
她說著伸手把那環兒從從君腳下摘下來,套到自己腳踝上試戴。
金環被紅藥佩戴,又是一種風味,從君即便骨骼再纖細,也到底是個男子,這首飾套在珠圓玉潤的女子的秀美腳腕上,更顯風姿綽約,紅藥的一截小腿圓潤白皙,像藕節一般,帶上這金環,竟有些像佛廟墻上壁畫裡的人物,端莊而靡豔。
紅藥這麼一看,更是喜歡得不得瞭,笑著說:“好弟弟,借姐姐戴幾天,可好?”
從軍淺淡地笑瞭一下,將那環兒從紅藥腳上摘下,又戴到自己腳踝上,說:“將軍不許摘的。”
紅藥豈能不知將軍脾性,但嘴上是一貫的不饒人,又恐從君被將軍這甜棗加鞭子給糊弄住,有前幾日射箭那事,她見從君這笑容,又誤會瞭,瞇著眼睛“嘖”瞭一聲。
這金環之於紅藥不過是件首飾,之於從君,卻是恥辱的烙痕,小公子隻是淡淡地抿唇笑瞭笑,什麼都沒說。
“好東西都賞出去瞭,虧我日日替他管軍妓營的事,費這麼多心思,到最後,一個好都沒撈到。” 紅藥嘆道。
從軍神色有點踟躕,想瞭想,還是開口,遲疑地說:“將軍似乎不喜歡你同我太過親近。”
“怎麼說?”他一個將軍,又不是三宮六院,哪會計較這等事。
從軍猶豫瞭一下,複述瞭昨晚將軍說的那句話。
紅藥聽瞭翻瞭下眼皮,不悅道:“是你惹瞭他不痛快,他拿這話糟踐我作甚?”
紅藥展開雙手,看著自己塗好的指甲,紅色的蔻丹分外鮮豔。
她從迎客榻上跳下,把煮好的梨湯端瞭下來,有些賭氣地說:“真不想帶他的份。”
從君忍不住露出一抹笑意,看著紅藥當真撈出瞭兩塊兒梨,把青瓷湯罐放到托盤上,說:“喏,端回去吧。”
兩人錯手之際,紅藥朝門口瞥瞭一眼,小聲地說:“聽說那監軍要回來瞭,你可知道嗎?”
從君一頓,微不可聞地輕輕“嗯”瞭一聲,端起托盤出去瞭。
紅藥跟著他走到門口,輕聲說:“說笑歸說笑,稱將軍心情好,你多哄著他。”
“我知道。”從君輕輕答,端著湯盅下瞭臺階。
從君回到主宅時,將軍竟已歸來瞭,這幾日操練的內容似乎都很簡單,將軍每每不到午休的時候就會提前回來。擔心將軍不悅,從君快走瞭兩步,穿過大堂,走進裡室,將軍站在窗前,正自己解著臂甲,聽得身後動靜,果不其然,說:“怎得終日不著消停。”
他這幾日才出去瞭這麼一小會兒。
“從君知錯,日後必門前恭候將軍。”從君輕聲說,“去為將軍煮梨湯瞭。”
他聲音平和溫潤,雖是在認錯,卻沒有請罪的意思,倒頗透著幾分親昵,讓將軍聽著,分外覺得悅耳。
他說著把東西放下,走上前來,為將軍卸甲,說:“將軍下午不出去瞭嗎?”
“本將無意將你禁足府中,你需得心中有數。”將軍說。
主子歸府,貼身奴仆卻不在,當屬失儀。從君知展戎意思,回答:“從君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