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军行(138)

作者:风途石头


為時已晚,生於皇城長於皇城的程允永遠不會意識到這些。

從君收回視線,來時他同紅藥乘同一車輦,便一直在一處。此時二人在靠近水邊的亭子一頭,軍妓和侍女都在操辦事務,就紅藥動也不願動,躲瞭個清閑地,依靠亭柱而坐,紅裙下光裸著兩隻羊脂玉似的腳丫,輕佻隨意地踩著身前供人歇坐的木板。

從君不如紅藥清閑,留心著將軍那邊,見擺上瞭雙陸局,才放松心弦。

“春天真好啊。”紅藥說,看著這熱鬧景象,嘴角似彎非彎。

小公子輕輕應瞭一聲,閉上瞭眼睛,將頭依靠在後面的柱子上,春日暖熏熏的陽光打過亭子的飛簷,落在他的臉上。

一時無話,兒童嬉鬧,民衆觀花,兵士捕魚,侍女忙碌。小公子和紅藥在兩個亭柱之間相對而坐,陽光靜好,綠草如茵,如同一幅早春圖。

少頃,從君睜開眼睛,一時眼前橘紅,他眨瞭幾下眼睛才恢複視物,不過須臾片刻,卻讓他有如隔世之感。紅藥飄飄然跳落,說:“無趣。打獵的士兵還沒回來,時辰早著呢,去水邊瞧瞧。”

水邊百姓和孩童就要多瞭,看著捉魚的兵士的熱鬧,自己也躍躍欲試,喧鬧無比。紅藥和從君往無人的一端走,小孩亂跑,一下撞到瞭紅藥身上。

紅藥笑瞇瞇地將他扶正,小男孩八九歲的模樣,擡頭見紅藥模樣,一時呆瞭,傻傻地吸瞭下鼻子,逗得紅藥笑瞭一聲。一旁婦女看到,忙過來把孩子扯走瞭,避之不及的模樣。

小公子偷眼瞧紅藥。紅藥怠懶地眨瞭下長睫,仍是與平日如出一轍的笑模樣。

從君默默收回視線,二人走到瞭一大片樹叢後面的水邊,此處水流不過一步寬,因此寂靜無人。紅藥不嫌涼,把腳伸進去,踩著水底的石頭玩。

陽光下紅藥額間的花鈿紅得要滴血一般,而顯得紅藥更白凈,她常是放浪形骸的樣子,此時瞧著卻不是孟浪模樣,好似白茶花滴上瞭指尖血,到底是幹凈。

小公子仍是站得修直,紅藥笑著歪頭瞧他,說:“落到這境地,還端著公子模樣呢。”

又是一笑,說:“可莫想著安慰我。方寸傢的女人,任她瞧去吧。誰還不曾是好人傢的姑娘呢。”

從君搖瞭搖頭,說:“我知道的。”

“那怎的,老對我欲言又止?我又不是將軍,要你藏著掖著的。”紅藥說。撈起塊石頭,在水裡洗凈瞭,攥在手心裡玩,瞧著不好看,扔瞭又撿新的。“!山!與!氵!夕!”

“那荷包,當是為良人繡的。”從君說。

如何就給瞭將軍呢?二人天各一方,尺素互通都是難事,如何能鬧得起情緒。

“為誰繡的又如何,我高興給誰,便給誰。”紅藥不以為意。

從君就怕她這樣說。她的脾氣從君豈不知曉嗎,骨子裡一腔執拗,如何做事隻看自己,不管他人如何態度,無事也要鬧出有事來。

既然問起自然是要勸慰的,小公子整好衣裳,單膝蹲下,道:“同我說說也好。”

紅藥笑起來,看小孩似的看著他,說:“有甚好說的,男子便是如此。”

自紅藥抵達掖州,二人書信就不曾斷過,雖說書信難傳,但寫得頻繁,總也能收到,雖隔瞭幾個月,瞧著仍覺溫情。雙方書信一年以來不曾間斷,到瞭這半年,那邊的回信卻是日漸地少瞭。

隔著一旬,一月,到如今,已是三月未回。

往年但逢節日,她那情郎都掐算瞭書信的路程,提前幾月便寫好瞭書信,元日、女兒節、乞巧節。幾個月前的字跡,信中內容恰好落在這一天,字句精簡,常是幾句詩詞。紅藥收到,如何能不欣喜。

而今年的上巳節,已過去足有兩旬瞭,休說這些,連日常的回信紅藥都不得見。前日終於傳來一封,簡言自己如今公務繁忙,未能如往昔一般,發覺時為時已晚,隻得匆忙補信一箋,近日不得回信,也是如此原因,還望紅藥莫怪。

言辭似是懇切,字跡卻愈加潦草。紅藥面不改色地看完,將信紙收好,而後便是一笑。

次日,紅藥將那荷包送予瞭將軍。

“便是如此。”紅藥輕描淡寫地說,。

紅藥性子強勢,一點小差錯都容不得,看著無謂,卻生著一顆七竅心。因為如此事便把辛苦繡成的荷包送出去,是不出從君意料的。

“紅姐。”從君說,“他身為朝官……”

“覺得我矯作?”紅藥不待他開口就知道他要說什麼,笑瞭起來,道,“沒有公務繁忙,隻有心不所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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