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军行(112)
作者:风途石头
從君聽他此言,輕垂眼簾,隻那一點眸光卻是難得的清明。他輕輕道:“沒有消息,便是安全瞭。”
靳尚書雖未明確偏向宴明堂,但從前多少有些牽連,受到波及也是難免,從君不覺意外。朝廷關系盤根錯節,某些聯結團體一榮俱榮,一損皆損,靳傢目前如此,小公子經此推斷,朝堂局勢也可窺之一二。
“靳尚書才智,落於如此品階,實在可惜。他性情雖有些類似墻頭草,極沒定心,很難做決策,但也正是如此,極易動容,誰若拿瞭他的把柄再施之恩惠,也極好收……”小公子話頭戛然而止,淺笑瞭一下,自嘲道,“我如今卻還思量別人呢。”
話罷把頭往奉江懷裡埋瞭埋,更依偎進他的懷裡。
他這模樣十足憂鬱脆弱,奉江抿緊嘴唇,把他抱緊瞭。眼中有萬千思量,心中更有萬分感慨,嘴上卻全無一言。
二人又依偎著躺瞭一會兒,奉江打來熱水,為小公子擦洗過。裙子也有許多處染污瞭,恐怕不能這樣直接穿出去。奉江令小二送上新的炭盆,為小公子將染污瞭的地方簡單清洗瞭,在銅盆前烘幹。
裙料輕薄,不足一刻便烘幹瞭。期間小公子披散著頭發裹在被子裡坐著,瞬也不瞬地看著奉江蹲在地上為他烘衣服的背影。
那一雙清亮的眸子如水底月,幹凈又虛幻,難以琢磨清。
第70章 前奏
過瞭上元節,年味就淡瞭。軍隊也逐漸恢複從前莊嚴的氣氛,每日操練巡邏,展戎雖不在,但一切仍是井井有條,展連豪並不得閑,不過此時時境安穩,到底不如出征時忙亂,奉江亦是如此。
他來監軍,其實不過是監視展戎,如今展戎不在府中,他與展連豪等人的書信更不可能落入奉江的耳目,因此奉江處理得也盡是些平常公務,審核簽章。展連豪似乎是有意晾著他,相關軍務,從不召開會議,現在差不多是井水不犯河水,互不幹涉。
展連英在瀚城,每一旬遞回情報。戎人此時安分得很,並無大事,大多隻是日常彙報。
轉眼就到瞭二月初二,春耕節。一大早將軍院裡就有瞭些動靜,管雜事的小廝來撒草木灰,沿院撒瞭一圈,連廊屋的門都沒有放過,從君站在格子窗前看,侍女走上前來為從君披上瞭一層外衫,另一個又把藥案呈瞭上來。
從君面無表情地接過喝瞭,拿起一顆蜜餞放到口中。這兩個侍女是將軍的貼身侍女,分別叫春風、秋露,地位很高,行事也很有她們的主子的風格,不似尋常奴婢嬌軟,面上全無一絲顏色,公事公辦,一絲不茍。
從君與她們從來沒有多餘言語,她們也不多問其他,每日服侍從君穿衣用膳,雖是周到,但比起伺候主子,倒更似照料主子養的金絲貓。
從君展臂由她們為自己穿衣系帶,秋露宣讀公事般道:“將軍一行已到秦都,據掖州十日之程。”
從君嘴唇微動,又斂住瞭細微的表情,斂眸輕聲答:“知道瞭。”
用過早膳,從君不願在院中多留,道要出去走走,侍女沒有多加阻攔,為他披上輕裘,換好鞋子,送到瞭屋門口便作罷。
府門前已有輪崗的士兵站崗,目不斜視。從君朝西院去瞭,去找紅藥。
剛到院門口,就見裡面煙塵騰騰,紅藥打著扇子,倚在門口香椅上笑盈盈地看著院中間,女婢們正在踩沒有熄滅的火星,把草木灰收起來,也各自撒在門前。
紅藥見從君來瞭就坐瞭起來,笑盈盈地看瞭從君一樣,二人朝樓上走。
紅藥推開屋門,回頭看瞭從君一眼,道:“今早有消息回府,說將軍到瞭秦都,你知曉嗎?”
“嗯。”從君答瞭一聲。
紅藥把他讓進屋裡,看向他,問:“你怎麼知道的?”
二人在榻上坐下,從君說:“今晨,秋露告訴我的。”
紅藥挑眉,把身上披著的一層輕裘脫瞭去,又幫小公子去瞭輕裘,收好搭在一邊椅子上,一邊準備煮茶的工具,一邊說:“不知她什麼意味,但歸根結底算是提點瞭你一句。”
“我說看你今日怎麼這麼低鬱。”紅藥說著忙裡偷閑地看瞭他一眼,輕笑瞭一聲,“你巴不得他永遠不回來呢吧。”
從君哪裡有話可說,紅藥悠悠道:“你也沒想瞞,他也沒想攔,你怕個什麼?”
逃也逃不過,從君自然是知曉的。但心裡明白是一說,本能反應是一說,他一想到將軍就要歸來瞭,心中滋味難以言說,坐立不安,往邪乎瞭說,倒恨不得馬上出點什麼意外,夢裡直接醒不來瞭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