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星闻x赵思青】月尽如晦(20)

作者:月陵


天空灰沉沉的,像是要下雪。

室外傳來一陣聲響,似乎是有人在整理枯枝捆柴火,他低頭看時,室內正中燃著火堆,掛著一把鐵壺,壺中水約莫快沸瞭,騰起陣陣霧氣。

他下瞭床,摸過一旁矮凳上的碗,碗中水已冰涼。他此時腹中空空,總覺得似乎吞瞭一肚子北風,咽不下寒涼,又端著碗去取那壺熱水,一時忘瞭墊佈巾,被燙得“嘶”瞭一聲,卻是提醒瞭外間人。

“你……”看著先前日夜相伴的青年劍客,不知怎的,夢中那白發人突兀地閃回記憶中。

趙思青見他能自行走動,才長舒一口氣,“追道兄可算無礙瞭。”

“發生什麼事瞭?”柳星聞坐在一旁,火堆的熱度卻絲毫無法溫暖他的周身。

“那日你以自身內力激發三絕劍毀去地宮陣法後陷入昏迷,孟師伯推測你是受劍中力量反噬陷入幻境,需日日註入內力護住心神,待你自行脫離。”趙思青坐在他身旁,以指搭在腕脈,驚於他冰涼的雙手,忍不住伸手握住,為他渡去一絲溫暖,“秦師祖和孟師伯為你療愈過一次後,已不能再耽擱,兩人先攜三絕劍回謫仙島養傷,我們在路上尋到這處荒村,將你安置於此。”

“他們傷勢如何?”

趙思青搖頭。“一路奔波逃亡,又受心魔蠱惑爭鬥,好在你破陣之時反借地宮陣法力量暫時封印三絕劍,他們才能順利趕回謫仙島。”

“那些追蹤者呢?”

“自那日斷瞭消息,他們無頭蒼蠅一般尋瞭周圍許多時日,甚至有人尋到西夏境內,萬萬想不到地宮出口已在遼境。那些江湖人窩裡橫,對外卻不願沾染宋遼之爭,倒是方便我們悄悄潛回宋境。”

即使不說,柳星聞多少也猜得到這一路必然艱難,隱約的血腥氣自趙思青身上傳來,恐怕也是受傷未愈,卻仍要堅持每日護住他心脈,如此真情,又怎是夢境中那壓制他的龍吟掌門?

想來孟臨淵所言有幾分道理,自己一定是落入心魔幻境,欲摧他心神取而代之,才會産生那等荒謬的想法。

他不由探過身,輕輕地擁著他。枯葉燃燒的噼啪聲混著清淺的呼吸,最終化為一同鼓動的心跳。

這一年的夏日格外炎熱,冬雪卻也來得格外兇猛。

兩人顧忌著傷勢走走停停,冬月時才堪堪到滄州,一路沿著邊境行來,少不得鋤強扶弱驅逐打草谷的遼兵,身上財物也早已散盡,柳星聞卻說黍米餅子他也甘之如飴;無奈之下兩人甚至還為過路客商保過鏢,換下一次扶危助困的銀錢。

“雖然食住拮據瞭些,但能與你一同遊歷,千金難換。”柳星聞用筷子挑出面片上沾著的稭稈,笑嘻嘻地看著對面的人。

“少閣主過謙瞭,待回到謫仙島,定要嘗嘗島上的年夜飯。”趙思青吃瞭一口面片,剛要開口,就見一隊江湖人疾馳而來,下瞭馬將韁繩丟給末尾的年輕人,吆五喝六地落座,對著竈臺旁忙碌的老板大聲喊著,“肉菜面,有什麼上什麼,爺們趕路,急用!”

兩人噤瞭聲低頭吃飯,悄悄聽著那群人聊天,一個束發玄衣身背寶劍的年輕人起瞭話頭,“都說那三絕劍是天下第一劍,誰得到三絕劍誰也是劍客中的第一劍,可孟臨淵就這麼突然消失,三個月杳無音信,叫我們這些用劍之人好生技癢!”

他身側一位中年人喝過一口熱茶,才接話道,“少主此行,可不就是與同道中人切磋琢磨,鑒賞各傢神兵,選出新的天下第一劍麼?”

柳星聞心裡一樂,看來天下少主都是一樣的眼高於頂;再看對面人,正挑瞭眉毛笑著看他,道旁殘雪映襯的日光點綴在那人眼角,平白添瞭幾分明媚。

——隻要沒有三絕劍,他們可以一直如現在這般心無掛礙地遊歷江湖,香車高枕還是茅屋敗瓦,對心意相通的人都無甚區別。

至於這些不知天高地厚的“後起之秀”,自有世事教他們做人,也用不著憂心一二,都道紅塵苦,從來擋不住少年入江湖。

那年輕人重重放下茶碗,故作老成地嘆瞭口氣,“父親總說我太過謹慎,特地命我帶著傢傳‘秀水劍’前來一試鋒芒,可山外有山,傢中行商多年,祖傳劍法也難免荒廢,此番品鑒名劍,著實心中沒底啊。”

周圍的護衛有領頭人笑著道,“少主還是這般自謙,以少主風姿,必能令‘秀水’名動江湖,何須忐忑?”

中年人橫瞭他一眼,見對方訕訕地閉瞭嘴,才慢悠悠地開口,“此行既為劍道,也為增長見聞廣交朋友,心存謙遜自是應當,倒也不必貶低自傢,誰又知道那會場上有幾分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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