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见了一只熊(45)
可他还是想离开,这里不是家,其他地方也不是。他踌躇着,将眼前的大门打开,门外并不是广袤的天地,站着的是余峰和余笑笑。
余峰一手拿着钥匙正准备开门,而余笑笑站在余峰的侧后方,面色煞白,一只手掐着自己的胳膊。她眼皮一抬,看见了余多多,从那张僵硬的脸上扯出来一个笑。不是如往常一般的讽刺,相反这个笑发自内心。
余多多第一次感受到余笑笑对他的欢迎,就好像是在告诉他,我们谁也跑不掉。
余峰也在笑,他时常在笑,这一次尤为灿烂,“多多这么乖,知道等爸爸回家。”余峰迈进大门后,抬手摸了摸余多多的头,冰冷的手掌冻得余多多打了个哆嗦。
余笑笑带上门,“哐”的一声,屋内又成了一个封闭的世界。余多多有种错觉,好像下一秒这个空间就会死去,他将永永远远地困在里面。
但另一个人出现给这个空间带来了些许生气,陈丽从小花园进来了,直直地走到了余峰的面前。两人四目相对,陈丽看着余峰的眼神有些害怕但更多的是兴奋。两人之间绷着一根弦,不知道什么时候会断。
先开口的是陈丽,她向来沉不住起气,“余峰,你可是真是有本事!”一句话被她扯出了三个调子,尖锐刻薄。
而余峰的注意力全落在了陈丽的手上,余多多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看到了陈丽指缝中的颜料,他下意识地看了眼自己的手,指腹有些许的墨色残留。余多多将手背在身后,使劲搓揉。微微抬头却发现余笑笑一直看着他。
余笑笑见余多多发现她了,反而更不加掩饰地盯着余多多,余多多还是败下阵来,先转过头去。即使不能看见,但余多多仍能感觉到那双眼睛灼热的视线。
“你去了那间屋子?”余多多可以从这句话中清楚地听见余峰的怒气,余峰的愤怒总像是在冰山下燃烧的火焰不轻易显露。
陈丽仍未察觉,她高昂着头,胜利的喜悦冲昏了她的头脑,她自觉抓到了余峰的把柄,“我要是不进去,怎么能知道你是这种人!”
“我是哪种人?”余峰不紧不慢地问。
“你……你做出这么恶心的事,自己不知道吗?”被逼急的人反而是陈丽,她咬紧牙关,对着余峰咆哮。
“我确实什么都不知道,你到底在胡言乱语些什么。”余峰气定神闲,一只手指着余笑笑,“孩子还在这里,说什么你可要想好了。”
一盆冷水当头浇了下来,陈丽瞬间清醒了不少,她的视线在余多多和余笑笑之间来回移动,某种可怕的猜想窜上心头。
“你对笑笑做什么了?”她的声音带着几分凄厉。
而另外一道声音同时响起,“妈妈,你在说什么呢,是生病了吗?”余笑笑皱着眉,用一种天真的语气问道。她就站在余峰的身后,整个人都笼罩在余峰的阴影之下。
“我能对我的女儿做什么?”余峰将这个女字咬得很重。
“你这个变态!”
“真恶心……”
“喜欢男的,你这个儿子是不是也被你玩过了!”
陈丽一句一句地骂着,多难听的话都从她的嘴里冒了出来。
余多多一张脸惨白,看着陈丽好像疯了一样,一点形象都没有。而余笑笑面无表情,甚至还用手掩面打了个哈欠,似乎什么都与她没有关系。
“我怎么会嫁给你这种人!”
余峰脸色不变,只冷冷地回了她一句,“陈丽你可是求仁得仁。”
陈丽好似一个充满气的气球一下子被这句话扎漏了气,她神色恹恹,瞪大了眼睛,说不出话来。
“你真该去看看医生,也许你这疯病还能治一治。要是被人知道笑笑的母亲是个疯子,笑笑可怎么见人。”余峰面色冷淡。
陈丽哑着嗓子,半晌才说出一句话来,“你就不怕我告诉别人。”
“你去说吧,”余峰难得对着陈丽笑了出来,“有多少人会相信一个上赶着拆散别人家庭的人的话。”
“奉劝你最好安分一点,我还能让你有现在的生活。”
“什么也不要看,什么也不要说。”这是余峰留给陈丽的最后一句话,但说这话的时候,余峰的眼睛确实看着余多多的。
余多多回到了屋里,反手锁上了门,这能让他觉得安全一点。他倚着门坐了下来,想着今天看见的画,想着画里看见的男孩,想着想着,眼前好像出现了一片海,一片红色的海,白色的浪花翻滚着。
开始是小小的波浪,一点点变成了潮汐,白色的浪涌上来,余多多睁大眼睛才看清那些是白色的骸骨。
“咔哒咔哒”的声音在余多多的耳边响起,他环顾四周,什么也没有,一时间他以为又是缠绵的幻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