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樣的話即便是當時隻有16歲的柳儀聽瞭，也還是覺得荒唐幼稚的程度。

他不是不相信一見鐘情，隻是不相信會發生在自己身上，更不相信感情永存。

這世上怎麼可能會有人一直喜歡另一個並不完美的人呢？

怎麼會有人不去介意一個在自己身邊陪伴瞭多年的玩具呢？即便再怎麼有意義有故事，即便再怎麼喜歡，怎麼可能沒有膩瞭的那一天呢？

不過當時的柳儀隻是心裡說說，他並沒有表現對李雲川的抗拒，因為他想要朋友，在學校這樣的小型社會，他需要至少一個“好”朋友。

所以柳儀接受瞭李雲川的靠近，接受他的示好，在偶爾遇見時也會主動打招呼。

其實柳儀知道李雲川的目的。

因為他的表演技術堪稱拙劣。

但他一向不會真的把話說的太明白，柳儀就是喜歡看著他們出於某些目的慢慢的靠近自己，逐漸展露真實想法，甚至在明明知道他們到底想幹什麼時還會故作單純的配合他們演好這出戲。

在對方如自己所料表白的那一天，柳儀沒有拒絕也沒有答應。他承認這樣不對，但他畢業前或者交到別的朋友前，還是得和李雲川待在一起。

而李雲川誤以為是柳儀覺得太突兀，以至於對他更好，搞得柳儀越來越抗拒。

一個月後，柳儀休學瞭。

李雲川找他問瞭很久原因，柳儀閉口不談。

所謂的休學原因不過是個借口，其實柳儀隻是單純的厭學。

他沒告訴李雲川到底發生瞭什麼，隻是定定的看著他，說：“李雲川，我們很熟嗎？還是你覺得，你很偉大？”

當時的李雲川又氣又急，不理解柳儀為什麼會這麼說。

柳儀也不理解自己為什麼這麼覺得。

他是個卑劣的人，他就是覺得不和自己一樣悲慘的人是不可能理解共情他的，他就是覺得那些幸福美滿還反過來安慰自己的、高高在上的人惡心，他就是覺得李雲川不過是犯瞭一個這個年紀所有人都犯過的中二病。

以為自己是動漫裡可憐配角的救世主。

總有人做大夢以為自己會拯救誰然後得到那個人獨一份的偏愛。

其實不過是想彰顯自己的高尚，或者單純缺愛。

所謂的救贖是不可能的，一個傢庭幸福的人不可能也不會真的去理解另一個卑劣不堪的可憐蟲。

不過是站著說話不腰疼。

有一段時間，柳儀甚至覺得整個世界都欠他的，覺得自己分明沒犯過什麼打錯，憑什麼不幸福？

是啊，憑什麼呢？

“柳儀，你總是這樣。”李雲川有些埋怨，“以前你也是，和我通話時什麼也不說，一直是我一個人在找話題。”

“嗯，那掛瞭。”

“柳儀！”李雲川著急起來：“我當年說的是真的，我真的喜歡你。”

“嗯。”

“我一直在想，你是不是在騙我，你隻是因為那時候沒有朋友，所以才勉強接受我。”

“嗯。”

“我給你寫的那麼多信，你也從來不打算回複。”

這讓柳儀想起瞭那時候李雲川給他寫的三千字作文，有些頭疼，他都不瞭解李雲川怎麼寫三千字作文回複他，最後隻能幹巴巴的回瞭個表情包。

“我也不知道為什麼，但是見到你的那天就覺得心動，就是想靠近你，就是想和你在一起。”

“……”

“柳儀，其實你是在將就我吧，你是不是連性取向都是騙我的？”

“嗯？”柳儀沒想到他會這麼問，雖然那時候還小，但柳儀已經隱約發現瞭自己和別人的區別，也對自己有瞭一定的猜測，所以在李雲川問自己是不是的時候，他點頭瞭。

但現在李雲川什麼意思？

“你隻是因為擔心沒有朋友，所以才假裝自己是同性戀，才強壓下惡心和我在一起的吧？”

“……你沒事吧？”

柳儀終於知道李雲川打電話給他到底為瞭什麼，原來不是後悔，也不是表達自己的深情長情，隻是因為柳儀不喜歡自己而得出柳儀不是彎的？！

柳儀聽著那邊繼續自說自話，忍不住打斷：“李雲川，所以你甚至懷疑我扭曲性取向騙瞭你也不肯找找自己身上的原因嗎？”

李雲川終於閉嘴。

兩人陷入沉默。

柳儀休學後李雲川還在嘗試聯系他，因為一個月才放一次雙休，李雲川追著柳儀要瞭他的電話號碼，每天吃完飯就雷打不動的打電話找柳儀。